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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謝二人迫不及待地將竹筒里的書文倒出來,先是一目十行地看完後,兩人會心而笑:「果然如你我所料。」
就像是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樣,兩人還沒來得及將書文再讀一遍,宗愛便帶人來傳旨:「兩位使節大人,陛下下旨,明日於朝堂之上,同諸位臣公一起召見二位大人,請早做準備。明日寅時便會有馬車來接你們。」
第六百八十七章 、失亦是得
檀邀雨的決定並沒下得很艱難。她其實早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只是同那獵戶一家談過之後,才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這決定下得雖簡單,實施起來卻不容易。特別當幾位仇池年輕的官員當朝發問時,氣氛一度又緊張了起來。
當初無論是楊盛借兵來圍城,還是武興郡的楊難當想奪回仇池,甚至武興郡暗中起兵時,這些年輕的官員都堅定不移地選擇站在邀雨這邊。
其中有不少人,甚至不惜與家中的長輩反目。
雖說當初他們也沒有想到仇池會壯大到如今日一般的規模,可如今顯而易見的好處拜在眼前時,沒有幾個人還能說放手就放手。
杜聞則作為仇池年輕一輩的官員之首,對於檀邀雨的決定並不能理解。
稱王拜相,是所有男兒畢生所求,他不相信檀邀雨做了這麼多,就只為了行善積德。
所以他率先起身,言語依舊恭敬道:「我等雖自知學識淺薄,論起治理國家,我們能在諸位行者身後旁聽已是幸事。然而論起對仙姬和家國的忠心,我等卻是不遑多讓。
臣子們跟隨您這麼久,好不容易有了今日之局面,難道只因仙姬一時仁慈,便要眼看著功名付諸東流?仙姬如此,要如何讓臣子們信服,日後還如何甘心追隨?」
旁邊的東籬行者也起身道:「老朽並不反對樓主顧念天下蒼生。老朽也並不否認,若是仙姬稱帝,則戰事或早或晚,都會發生。
如今北魏既然已經暗中聯絡吐谷渾,以老朽推算,最遲明年,他們便會聯合起來,對仇池進行雙面夾擊。到時無論輸贏,都少不了會有百姓受難。
可樓主也當清楚,若您不稱帝,則無實名號令百姓納稅服役,國不可一日無君,仇池乃是三個舊國合併,缺少了君王的統治,內部亂象必生,或許等不到明年北魏來襲,仇池國自己便會分崩離析。」
一位仇池的小將領也耐不住性子地起身嚷道:「北魏攻來又如何?!如今救世軍兵強馬壯,弩機營有各種神兵利器,便是北魏雄師現在兵臨城下,我也有把握讓他們有去無回!難道咱們如今還懼怕同哪國打仗嗎?!」
檀邀雨看著講話的三人,又環視了一圈朝堂上的臣子和行者們。她相信,這三人所說的,是不少人的想法。
邀雨無意中又掃了一眼秦忠志,見他雖立在所有臣公之首,卻始終微微垂著頭,沒有絲毫要開口的意思。
檀邀雨微微坐直身子,先對杜聞責道:「建功立業,名垂青史,放眼天下,誰人不想?
可即便開國的名臣賢主如此之多,你又能記住幾人?
一個君王,哪怕他令史官堆砌辭藻,歌功頌德。王朝覆滅後,百年千年之後,又能留下幾絲幾縷?
一位能臣,哪怕如白起般戰無不勝,能為秦始皇一統天下,最終留下的也只是坑殺了四十五萬趙人的罵名。」
檀邀雨指著朝堂外,「如今的仇池,無論是要自保還是開疆拓土,都少不了無數的將士血染沙場。
這種用皚皚白骨壘起來的皇座,本宮坐不住。這種用同袍手足的性命換來的功名,不知杜將軍又是否擔得起?」
檀邀雨又去看向年輕小將,「你說仇池如今有尖兵利器,本宮並不否認。可你打了別人一巴掌,就要知道,別人遲早會打回來。
戰爭一旦開始,便不會是一場戰役便能決定勝負。天時地利人和,哪怕用兵如神的諸葛孔明,也不能一直贏下去。
你只看到我們的弩機,可曾看到過北魏大軍如何日夜操練,他們的人數又幾倍於我軍?你的一句狂言,就會讓仇池百姓好不容易獲得的安寧破碎。
你在本宮面前大言不慚之前,該先回去問問家人,問問親朋,他們是否想戰火重燃。」
「或許你們會說本宮是婦人之仁,或許你們覺得沒有哪朝哪代的建立是不死人的。
可你們莫要忘了,你們當初尊奉本宮的便是仙姬之位。
所謂仙姬,本就是為了保護仇池的百姓,保護諸位的家人,守衛諸位的家國,而不是成就諸位的功名。
若在場的任何一位臣子,說跟隨本宮只為了高官厚祿,榮華富貴,那本宮也只能說『道不同,不相為謀』,請君離開,另謀高就。」
檀邀雨的目光最後落在東籬行者的身上,坦然道:「我明白行者的顧慮。名不正,則言不順。
但百姓供養君主,為的是讓君主為他們營造一個太平盛世。
可您是否想過,他們真正想供養的其實是保家衛國的將士,是判案緝盜的衙役,是治理地方的官員,而不是那個高高在上,從沒見過面的帝王。」
若我能給百姓真正所需,又不要他們繳納更多稅賦來奉養帝王的奢靡生活,百姓為何會不願聽從我的號令?」
檀邀雨看了一眼龐大華麗的宮殿,「我並不需要這些,仙姬也不需要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