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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青年男子長得又高又瘦,卻不顯孱弱。大約是經常同父親上山打獵的原因,一看便是個結實的孩子。
青年同檀邀雨隔門對望,青年先是愣了一下。似是懷疑自己看錯了,又一臉迷惑地去看一旁的北寧行者。
在他完全反應過來之前,檀邀雨搶先作揖道:「這位便是剛北征回來的勇士吧?聽嬸子說你還入選了重騎兵團,真是讓小女佩服。」
婦人一見兒子,頓時樂開了花,也顧不上拉著檀邀雨說親了,趕緊將兒子迎進院子,一面上下打量確認兒子沒受什麼傷,一面反覆念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娘不求你建功立業,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此時青年已經完全確認了檀邀雨的身份。不過好在他是個機靈的,見檀邀雨似有意隱瞞,便也裝作不認識,只是頗為尷尬道:「怎會不平安?仙姬娘娘武功、謀略如何了得,咱們跟著出征自然是戰無不勝。」
檀邀雨強忍著才沒被這突如其來的馬屁逗樂,還忍不住附和道:「就是、就是。嬸子您可要知道,重騎兵團配的都是最好的馬、最硬的槊,敵人見了,沒打之前都要退避三舍的。」
婦人雖然不懂,但聽檀邀雨說了,也跟著開心起來,招呼著眾人落座。
她一邊將燜的肉分別夾到眾人碗裡,一邊依舊念叨個不停:「再好的刀,也有砍不動的盾,要是能不打仗就好了……」
男人聞言卻責怪道:「兒子才剛得勝歸來,你說這些作甚?」
婦人白了丈夫一眼,「咱說錯啦?這幾年,若不是他們稱王稱帝的搶來搶去,咱們在哪兒不能安穩度日?誰要是能讓這天天打仗的日子停下來,咱給他立長生牌坊,天天供著都使得!」
檀邀雨不說話了。
她不說話,北寧行者更不會說話。那青年也不敢說話了。飯桌上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婦人很快便意識到了,忙打了下自己的嘴巴,「瞧咱,又念叨個沒玩。不說了,咱們高高興興地吃飯。」
檀邀雨吃了幾口,又問了青年幾句軍中的事兒。青年不敢妄言,都據實以答,還特意取出自己分到的戰利品來給檀邀雨檢驗。
見檀邀雨滿意地點點頭,青年這才鬆了口氣。
飯後檀邀雨從自己的馬背上卸下了一把小巧的弩機,交給青年道:「能在此處相遇,便是機緣。兒行千里母擔憂,我不能白吃了嬸子一頓飯。這是我平時護身用的,今日送給你,望能保你平安。莫讓父母擔心。」
青年猶豫了片刻,最終接了過來,然後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地僵在原地。
檀邀雨並未多做停留,謝過了中年夫婦,便同北寧行者再次上路。
婦人看著檀邀雨騎馬遠去的背影,嘖嘖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女郎,總覺得器宇不凡。」
忽地又懊惱道:「哎呀,瞧咱這記性!怎麼忘了問她姓甚名誰!方才咱同她提起親事,她又送了你定情信物,可是願意的意思啊!」
青年一聽臉就白了,「娘!您說啥!您向仙姬提親了?!」
「咋呼什麼?!」婦人被嚇了一跳,「你都多大了?以前顛沛流離,娘不敢給你說親,如今家也有了,你也出息了,怎麼就不能討一房媳婦了?」
青年急得直跺腳,「娘!你當她是誰?!她可是仙姬娘娘啊!」
離開茅屋的邀雨二人並沒有返回武都。
檀邀雨似乎受到了什麼啟發,開始一路喬裝打扮地同各處百姓聊天。興起時竟能從日出聊到日落,完全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而武都王宮裡的使節隊伍卻等不及了。最終王五郎同謝惠連在檀邀雨回來之前,便押送著棺槨上路,開始一路慢悠悠地朝平城出發。
第六百八十五章 、大族氣象
王五郎和謝惠連本是被檀邀雨趕鴨子上架做的使節,如今他們二人雖踏上了出使之路,可此行最要緊的事情卻還沒敲定下來。
王五郎不敢想像,若是檀邀雨在他們到達北魏的時候還沒做出決定,到時他二人要如何應答魏皇的詢問?
更糟糕的是,檀邀雨若真的打算稱帝,那魏皇發起怒來,怕是也顧不上考慮他們還是王、謝兩家的人了。
謝惠連雖也緊張,卻不是緊張邀雨稱帝是否會害自己丟了性命,而是擔心自己舉止不當,丟了謝家和仇池的臉面。
謝惠連時而站起,時而坐下,甚至會緊張到連用哪只手拿杯子,都要比劃斟酌一番。
王五郎見狀,突然覺得自己的情況也沒那麼糟糕,至少他還灑脫隨意,所以說當「棄子」也是有好處的。
心情大好的王五郎略略思慮一番後,便開始奮筆疾書,洋洋灑灑地寫了數張拜帖,差人快馬先他們一步,送去各平城的各漢人氏族家。
北方的漢人氏族都是在前朝被迫南遷時,由於各種原因留下來的。如今以崔家為首,在北魏大力啟用漢人為官後,在北方獲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同鮮卑貴族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因為這種平衡並不牢固,所以漢人氏族在收到王五郎的拜帖後都有些瞻前顧後。
他們一方面希望同王謝這種頂級氏族取得聯繫,又擔心鮮卑貴族們借題發揮,在魏皇面前挑撥離間。
就在他們想著如何魚與熊掌兼得的時候,崔家的宗子崔十一郎率先應邀,還特意為二人在崔家設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