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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子墨卻沉默了。
檀邀雨猛地抬頭帶著怒意問道:「多久!?」
墨曜戰戰兢兢地答:「祝、祝融郎君,剛被尊者治療完就醒了……」
檀邀雨猛地抓起身後的枕頭就要往地上砸,手卻又在空中突然停住,最後輕嘆著將枕頭放了下來。
邀雨捂住臉,似笑非笑地道:「所以即便是到了行者樓,也依舊沒什麼改變啊……」
死亡依舊按著原本的速度,一步步地靠近她。冷笑著看她原地掙扎。
子墨心疼地看著邀雨勸道:「如今你還沒坐上樓主之位,自然不會對你的命格產生多大的轉變。如今你只差最後一關了。打敗了嬴風,你就能活下去。」
只是單純聽到了嬴風的名字,邀雨就覺得心緒不寧起來。她總感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為了把嬴風趕出自己的腦子,檀邀雨趕緊轉了個話題道:「朱圓圓怎麼樣了?」
家破人亡,對於她這樣一個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的女子來說,稱得上是滔天浩劫了。
墨曜搖搖頭,「不太好。這幾日依舊渾渾噩噩的。尊者和幾位行者都去看過,只是他們也都說圓圓這是心病,她自己不想好的話,誰也幫不上忙。」
子墨也道:「師父的情緒也很差。朱坦誠當初是他選的人,結果卻因此橫死。師父心裡難免不過去。」
檀邀雨眉頭緊蹙,「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同意讓他借押拍之事扯出拜火教的根系,拜火教也不至於狗急跳牆。」
墨曜怕邀雨又因此多了個心結,趕緊道:「女郎您別這麼想。當初拜火教用假的密函騙您,為的就是針對朱家。怕是他們早就動了念頭,要剷平朱家了。」
「所以呢?」檀邀雨垂下眼,「被我們懷疑,脫離行者樓,他們說不定能保住性命。即便以後生意無法再擴大,可錢財和命,哪個更重要?我早該想到,拜火教這種喪心病狂的邪門歪道,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們該派人去朱家保護他們的。」
子墨蹲到邀雨面前,同她低垂著的眸子對視著,「雨兒,秦忠志讓我帶話給你。他說朱大早就料到會有這天,所以才把朱圓圓送到你身邊。事發那日,他帶著三百甲兵都沒能攔住對方,即便我們再多派一倍人手也無濟於事。除非有師父那樣功力的人一直在朱家坐鎮,否則眼前的局面,只是早一日晚一日而已。」
子墨見墨曜出去端了一碗米粥進來,便從墨曜手中將碗接過來舀了舀,又用嘴唇貼著勺邊,確認米粥不會燙嘴了,才舀了一勺遞到檀邀雨嘴邊,「朱大跟秦忠志說,他有意散掉家財,然後將朱家徹底併入行者樓。只可惜他的動作晚了一些……」
檀邀雨的眼圈有些發紅,自從見了爹爹,她覺得自己像是脆弱了不少。
子墨又將手裡的粥勺向前遞了遞,「你現在能做的,就是讓殺了朱大的人付出該付的代價。況且他傷了你,我也該跟你一起去討個說法,是不是?」
檀邀雨吸了口氣,張嘴一口吃掉了勺子裡的粥,咬牙切齒道:「那個瘋子,我絕不會輕饒了他!我若是註定活不久,也一定會讓他比我早死一天!我要親自送他進十八層地獄!」
她幾口將子墨手裡的粥喝光,感覺恢復了一些力氣。想了想對墨曜道,「帶我去見朱圓圓。」
墨曜用力點點頭,別人都勸不動圓圓,可女郎的話圓圓一定會聽的。墨曜覺得自家女郎越來越可靠了。
檀邀雨見到朱圓圓時,竟突然理解了紅龍說的「玩偶」是什麼意思。朱圓圓短短三日就瘦了許多,倒是不再念叨了,可眼神空洞得像是三魂少了一魂。
檀邀雨走到朱圓圓身邊,陪著她坐了一會兒,隨後就一言不發地站起身往外走。
墨曜愣了一下,看看朱圓圓又看看往外走的邀雨急道:「女郎,您怎麼就走了?您不勸勸圓圓嗎?」
檀邀雨徑直走到門口才停了下來,「我稍後就要回去青州,我要回去朱府給他們辦喪事。讓他們能安心上路。」她的手指用力摳住門框,聲音變得森冷,「我還沒能手刃那兩個兇手,你若是還不想現在就隨著朱大去了,就用朱家的力量把他們給我找出來。找出來,將他們大卸八塊!」
檀邀雨說完,也不去看朱圓圓的反應,就徑直出去了。
墨曜十分擔心地看向朱圓圓,見她依舊呆坐在那裡,而邀雨已經走出去好遠了,左右為難,墨曜最後一跺腳,對朱圓圓道:「圓圓我等等再來看你!」她說完就去追邀雨,「女郎,您等等婢子!」
邀雨和墨曜走後,隔了好久,朱圓圓原本空無一物的雙眼終於落下了眼淚,「找出來……大卸八塊!大卸八塊!爹……女兒給您報仇……」
朱圓圓趴在床榻上嚎啕大哭,哭到人昏厥過去了兩次,才終於把壓抑已久的情緒都發泄出來了。
檀邀雨又去看了眼秦忠志,見他因傷服了藥正在休息,就只坐了坐。拜託了行者樓的僕從照顧好他,才又離開去見師父。
姜乾正如子墨所說,情緒不高。見到邀雨來了,也只是簡單問了幾句,便沉默了。
檀邀雨暗自嘆息,這亂世之中,幸福實在太少,或許真的只有仇恨才足夠支撐著人繼續走下去吧。
「師父,」檀邀雨起身道,「我要去朱府給逝者操辦喪事和頭七。他們雖是橫死,可也總不能讓屍身一直在官府停著。人死如燈滅,還是讓他們早日安息吧。至於仇怨,就留給活人來背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