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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石一走,院中寂寂。
商絨只在外頭坐了一會兒,回到屋裡,她掀簾走到床榻邊,一片明亮的光線自窗欞外照在她的枕頭上。
她盯著那道光,想起清晨時分立在她床畔的少年。
商絨無聲地轉過臉,望向窗外。
他去做什麼了?
——
蜀青城洞庭街上濕漉漉的,一輛馬車碾過將化未化的積雪,停在一間脂粉鋪子前。
「十七護法,那個就是錢雲香。」
姜纓看著那一身錦繡羅裙,高髻簪花的女人被扶下車,便對身側的少年道,「她早年是蜀青城中色藝雙絕,遠近聞名的花魁,後來她贖了身,在城中開了一間賭場,經營至今。」
「當初她風頭正盛,即便手中有積蓄,青樓老鴇怎麼可能輕易放她,她表面是自己贖身,實則是依靠劉玄意,她才徹底脫離了風月場。」
劉玄意身為天伏門的門主,多年來一直與櫛風樓作對,搶生意,殺門徒,兩方交惡已達不可調和之勢,至今年初,櫛風樓大破天伏門。
但劉玄意卻逃了。
也是最近,櫛風樓方才查出他與錢雲香這段隱秘的關係。
折竹淡應一聲,吃掉手中的半塊米糕,將剩下的一紙袋都塞給他,便大步流星地往對面去。
姜纓忙跟上去,他才踏入那間脂粉鋪子便瞧見那錢雲香的一片裙擺,聽見她上樓的步履聲。
「二位公子可是要替人挑脂粉?」掌柜在一眾女客中瞧見兩位男客也不覺驚奇,向來是有些男子來買脂粉送姑娘的。
「替我挑一盒。」
姜纓還未出聲,卻聽少年忽然道。
他愣了一下,但見少年冷淡瞥來的目光,他忙點頭,「是。」
姜纓不是沒有過相好的女子,挑這些於他而言簡單至極,他很快擇出一盒來,那掌柜瞧了也笑:「這是近來賣得最好的,公子好眼光。」
他們才踏出門檻走下階,姜纓便瞧見那錢雲香也從鋪子裡出來,由著女婢扶上馬車。
「這鋪子的東家,果然是她的相好。」
姜纓忍不住笑了一聲,「若劉玄意知道了,只怕他就坐不住了。」
「那就想辦法讓他知道。」
折竹將那盒胭脂隨意地往懷中一塞。
姜纓還未答,便有一名青年匆匆跑來,湊到他耳畔說了幾句話,他聽罷,便對黑衣少年道:「護法,果真有機會了。」
「他方才聽到錢雲香與她那相好要在今夜相會。」
「今夜?」
折竹皺了一下眉,看他:「相會就相會,為何還要等夜裡?」
「……呃,」姜纓有點尷尬,此刻他才忽然想起來,這位十七護法還是個沒開竅的十六歲少年,他只好委婉地說,「有些事,白天……不太適合。」
折竹奇怪地睨他一眼。
「護法可是還有其他要緊事?」姜纓趕緊轉移話題。
「回去吃飯。」
折竹聲線冷淡。
「……」姜纓一時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只得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命人將消息散到賭場裡。
劉玄意不在錢雲香家中,但那麼大一個賭場,錢雲香僅靠自己如何經營得當,其中一定有劉玄意的人。
只要這消息傳入賭場,就不怕劉玄意不知道。
天色徹底暗下來時,白日停在脂粉鋪子前的那輛馬車又在靜悄悄的夜裡,駛入幽深長巷,停在一處院門前。
折竹隱在樹上那片濃烈的陰影里,冷眼看著那錢雲香從車上下來,兩名女婢恭敬地守在馬車旁,只有她一人推門進去。
院牆內燈火昏暗,隱約照見一名身形高挑的男子從房內出來迎她,兩人在院中摟摟抱抱,也不知在說些什麼,沒一會兒便相扶著進屋去了。
月輝粼粼,馬夫與兩名女婢皆被打暈塞入車內,緊接著,數道身影輕飄飄地落入院中。
姜纓走上階,細聽了房內的動靜,隨即一腳踹開房門。
折竹咬著糖丸踏進門檻,抬眼隱約看見那細紗幔帳後一男一女兩張嘴貼在一起,隨後,一隻手擋在了他的眼前。
女子尖細的驚叫聲傳來,那男人驚慌地喊:「你們是什麼人?!」
折竹面無表情地看向擋住他視線的姜纓。
「護法,莫污了您的眼。」
姜纓忙朝屬下招手,有兩人立即會意,上前掀了幔帳,動作極快地將那赤裸的兩人用被子裹在一塊兒,又扯了幔帳作繩捆好。
屋內的燈火被吹熄,床上被捆在一塊兒的男女根本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月光散入窗欞,窗上映出他二人鴛鴦交頸的影子。
好不繾綣。
如此寂靜的境況下,外頭片瓦輕響的聲音便清晰了些,姜纓一瞬警惕起來。
「錢雲香!」
門前落了道高大的身影,滿含怒氣的渾厚嗓音響起,雙推門被大力拍碎,煙塵四起。
劉玄意滿臉猙獰,踩著破碎木門進來,卻看見床上的兩人竟被綁在一起,嘴裡還都塞了布。
他的臉色驟然一僵,緩緩轉頭,借著與他一齊破門而入的月輝,看見坐在另一邊的太師椅上的少年。
他當即轉身下階,院內藏匿的數名櫛風樓殺手一剎持劍落下,他抽出腰間佩刀來,陰沉著臉迎上去。
劉玄意到底是天伏門的門主,他極輕鬆地擊潰數名殺手,也不戀戰,借力一躍上了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