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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娘娘,公主還沒醒,您不能進去……」
伴隨宮娥焦急的聲音,那朱紅殿門被人打開,夕陽的餘暉大片湧入,雕花殿門上映出一道雲鬢扶花,纖瘦裊娜的影子。
胡貴妃踏進殿來,她耳垂墜的紅寶石耳璫閃爍其光,她一雙眼睛輕抬,跟隨她而來的宮娥立即上前去掀起那道素紗簾。
純靈宮的宮娥立即跑進來,卻又被貴妃的人攔住。
「明月公主不是醒著麼?」胡貴妃進了內殿,望見床上睜著眼的商絨,她紅唇輕揚,見商絨毫無反應,她精心勾描的彎眉一蹙,手帕輕擦頸間的細汗,瞥向一旁的幾名宮娥。
那幾人心領神會,立即上前去已最為強硬的手段將商絨扶起來,又鉗制住她的雙臂。
「貴妃娘娘!您這是做什麼!」純靈宮的宮娥鶴紫隔著一道紗簾隱約窺見其中的動靜,想要進去卻又始終被擋住。
「明月公主您是至淨至潔之身,妾是怕您在外頭的這段日子裡沾染些俗世塵埃,」胡貴妃十分敷衍地向榻上那位猶如幼獸般不斷掙扎的小公主,眼眉含笑地喚來一位嬤嬤,「原是份好心好意,還請公主莫要辜負。」
當今聖上育有四子三女,一個個的皇子公主,卻沒一個比得上這位從榮王府中抱入宮中的明月公主得聖心眷顧。
便連她這個貴妃,也需向她行禮。
「公主放心,奴婢只是驗一驗您的身子,很快便好。」那位年長的嬤嬤一笑,滿臉的褶痕牽動起來。
說著,她便挽起衣袖上前,吩咐人去解商絨的衣裙。
商絨驚懼地想要躲卻無處可躲,好多雙手抓著她,那麼多張陌生的臉近在咫尺,她們的笑,她們的輕哄都令她全身冷透。
「滾開!」
商絨奮力掙扎,她滿眶是淚,發了瘋般:「你們滾!」
「公主您莫要亂動了。」
那嬤嬤唉聲嘆氣,又命人去抓住她的腳踝。
「貴妃娘娘!您不能如此侮辱公主!」鶴紫的眼淚掉下來,嘶喊著。
「侮辱?」
胡貴妃聞言,輕笑一聲,「純靈宮的宮娥真是大膽,給本宮掌嘴!」
「是!」
那制住鶴紫的宮娥應聲,隨即便狠狠扇了鶴紫一巴掌。
裡頭的事胡貴妃也不欲再看,反正那小公主才多大的氣力,她便想到簾外飲茶慢等,哪知身邊的宮娥才一掀簾,她才僅僅一抬首,迎面只覺一道碧藍的衣袖一晃,重重的一巴掌便打在了她的臉上。
如此大的力道,胡貴妃幾乎短暫耳鳴,她甚至踉蹌後退了兩步,跌坐在地。
「肖神碧!你竟然敢打我?!」
胡貴妃揮開扶她的宮娥,不敢置信般,怒視來人。
那婦人有一雙與商絨極為相似的眼睛,卻偏偏冷極,猶如寒潭靜水,一張絕艷的臉,眉宇卻有一股子不沾塵的清傲凌冽。
她只一伸手,身後的女婢便上前去將內殿裡所有胡貴妃帶來的人全都制住。
「我打你又如何?」
她睇視地上那位髮髻歪斜的貴妃,隨即蹲下身去,一隻手捏住她的下頜,打量起她半邊紅腫的臉頰。
「榮王妃你大膽!竟敢毆打貴妃!」
胡貴妃的宮娥被攔著近不了貴妃的身,又見她如此舉動,便喊道。
「肖神碧你……」
胡貴妃話還沒說完,不防她忽然鬆了手,緊接著卻又是一巴掌打在她的另一側臉頰。
胡貴妃吃痛,驚叫一聲。
榮王妃由身邊的豐蘭扶著站起身,隨即示意幾名女婢鬆開貴妃的宮娥。
「本宮要去含章殿見聖上!你這瘋婦!竟敢在宮中如此放肆!」胡貴妃被自己宮中的宮娥攙扶起來,咬牙切齒。
「我在宮中放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榮王妃神色淡淡,嘲笑似的睨她,「你不正因此,才來欺負我的女兒麼?」
「來啊,」
榮王妃輕抬下頜,「請貴妃娘娘滾出純靈宮。」
胡貴妃怒視著那明明已經四十多歲,卻還似三十歲一般,臉上無一絲皺痕,好似永遠那般孤高明艷的女子。
心中的妒火燒得厲害,可眼下,她卻只能生生咽下此番屈辱,喚來宮娥,怒氣沖沖地出去。
「這便走了?」
豐蘭瞧了一眼殿門。
「她臉上的紅腫明顯,正是她告狀的好時機。」
榮王妃看也懶得看,只待內殿裡那方才制住商絨的幾人小心翼翼地走來,她美目一抬:「站住。」
「榮王妃……奴婢,奴婢都是奉了貴妃旨意……」
那嬤嬤立即帶著幾人跪下,渾身抖如篩糠。
「可我這口氣還沒出完,」
榮王妃冷笑著,喚了人來,道,「將她們捆了,趁著貴妃去告狀的功夫,也將她們給我帶到聖上眼前去。」
幾人哭著喊著不肯去,卻仍被捆著出了殿。
殿中霎時寂靜下來,榮王妃到此時方才抬眼去看那榻上的女兒,她幾乎是呆呆地坐在榻上,抱著自己的雙膝,渾身仍在細微地顫抖。
「都出去。」
榮王妃對身邊人道。
豐蘭低聲稱是,隨即帶著所有的宮娥與王府女婢出去。
榮王妃無聲走到榻前,這是她今年第一回 得見自己的女兒,才發覺她竟比以前要更瘦許多,這么小小的一個女孩兒,蜷縮在榻上,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