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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教她良善待人,
為的便是要她以此作為自己的囚籠,永遠乾淨,孤高,直到——被他用作藥引,結束她註定短暫的一生。
「我這便叫人去給摶雲傳信,」
夢石胸中積蓄的憤怒壓得他臉色陰沉,「我會讓我的近衛都換上尋常百姓的衣裳,就在星羅觀外等你,若情況不妙,你便點菸火傳信,大不了,咱們將整個星羅觀燒個乾淨!」
折竹沒說話,起身掀簾出去了。
「太子殿下,此時您正在風口浪尖,若是摻和進星羅觀中的事,萬一被發覺了,那豈不是又被人拿住了話柄?」
在馬車外的祁玉松將他們的談話聽得很清楚,見那黑衣少年很快消失在雨幕里,他便憂心忡忡地對馬車中的夢石道。
如今朝中本就沒幾個人站在他這邊。
「凌霜不死,難道便於我有益了?」
夢石又猛咳幾聲,「何況他該死,他真該死……他竟然敢對簌簌存有這樣的心思,我只恨我不能親手殺了他!」
這場秋雨聲勢浩大,但在星羅觀的地宮之中卻聽不見一點兒聲音。
凌霜才從禁宮回來,便在地宮裡待著。
「師叔,至今我們也沒有找到一丁點兒線索,但這都過去了大半個月,外頭也沒有什麼動靜,也許從這地宮裡出去的人並沒有存心與您為敵。」
手持一柄劍的青年道士立在長幔之後說道。
「那你說,他,或者說他們,」凌霜並不能確定從這裡離開的,究竟是一個人還是幾個人,「究竟是為了什麼?」
星羅觀中,除了這幾名常跟著他的道士,便只有他的徒兒白隱知道他有一座地宮,但白隱至今仍不肯透露一句。
即便他已將畫像及時取下,也將一些典籍藏好,但這大半月來,他心中還是頗不寧靜。
所以他才會幫那胡貴妃一把,如今含章殿由胡貴妃控制著,任何風言風語都是傳不到淳聖帝耳邊的。
但,他如今卻不知自己究竟該走哪一條路。
商夢石不識好歹,胡貴妃母子態度又十分曖昧,他要如何走下一步棋,才能保住星羅觀的風光,保住正陽教的榮耀?
「師父也在幫您探查,如今至少還有白隱在,他活著,總能撬開他的嘴。」那道士回答不了他的話,便只能寬慰道。
凌霜不言,只朝他擺擺手。
青年道士立即轉身,往上面走去。
整個地宮只剩下凌霜一人,他立在那幅半展的畫卷前片刻,將它拿起來又掛回石壁上。
這幅畫在這裡掛了十多年。
壁上的燭火照得畫卷有些泛黃,凌霜的目光流連在「得至淨至潔之身,修長生永益之道」,半晌惋嘆:「可惜,可惜……」
只差一年,他便能在最合適的時機達成所願。
長幔胡亂舞動,一股風從甬道之外灌進來,冷冷拂面,凌霜一下回過頭盯住那道門,他的眉頭蹙起來。
越發的沒規矩了,出去也不知要關好上面的暗門。
忽的,他聽見一陣極輕的步履聲,也不是為何,他心中突突地跳,隱隱已有些不安。
有冰冷器物擦著石壁的聲音隨之而來。
又輕又緩,卻尖銳刺耳。
「誰?」
在未被燈火照得分明的那片陰影里,凌霜似乎看見了一個人。
寒光閃爍著,那是一道劍影。
凌霜看著他從陰影里走出來,明亮的火光照見那一張俊俏年輕的面容,那少年一雙眸子盯住他,凌霜登時萬般寒意順著脊骨往上爬。
「你是誰?」
凌霜看清他劍上的血跡,他心中頓感不妙,手伸向一旁的石壁。
機關一響,暗箭發出。
少年一個騰躍躲開,手腕一轉,薄刃劈開一道道的箭影。
凌霜不斷地按著石壁上的機關,卻仍舊阻擋不了那少年朝他而來的步履,他心中越發駭然,便想拉動銅鈴通知上面的弟子,哪知他的手才握住繩子,一葉銀光襲來,扎穿了他的手掌同時也割斷了那可以拉動上地宮之上的銅鈴的繩子。
凌霜痛得厲害,又趕忙翻找出一把鑰匙來往出口跑去,他那邊才將鑰匙入孔用力一擰,沉重的石門逐漸打開。
但他還沒邁出步子,只見才打開的石門又開始合攏。
他收回險些被門縫夾在其間的腳,回頭正見那少年立在另一處開門的機關前,而那裡正插著另一把鑰匙。
「是你?!」
凌霜瞳孔微縮,恍悟這少年便是那個從這地宮中跑出去的人。
沒了半緣的那些徒弟相護,凌霜只有憑藉這地宮中的機關與這少年周旋,但下墜的鐵籠,百發暗箭皆沒能制住他。
縱然少年在入地宮前身上便添了數道傷口,手臂又中了一箭,但凌霜見他神情未變,猶如浴血的鬼魅,指間一道銀葉飛出便再度刺穿他另一隻手使得他無力擰轉石壁上的銅扣。
凌霜逃不了,被少年的薄刃刺了滿身的血口子,染紅了他月白的道袍,他從未像如今這般被黑靴踩著臉,整個人陷在血腥塵泥里。
「你究竟與貧道何愁何怨?」
腳筋被割斷,凌霜痛得渾身都在顫抖。
少年一言不發,垂眼睨他,隨即俯身抓著他的後領,將他拖到最裡面去。
搖曳的長幔沾了斑駁的血,少年的劍刃橫在凌霜的頸間,他另一隻手抓著凌霜散亂的髮髻,迫使其仰頭,跪在地上仰望那幅不久前才被自己掛在石壁上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