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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臉重重地倒下去,頃刻間沒了氣,而那名刺穿他胸口的山匪又被他手底下的人亂刀砍死。
鮮血飛濺,赤紅一片。
「寨主!解藥!」有人將那顆在塵土裡滾了幾番又沾了不少血的藥丸雙手奉上。
寨主顧不得再看地上那刀疤臉的屍體,接了解藥來也不計較髒污便強吞下去,這一瞬,他舒了一口氣,隨即令人制住二當家與三當家的手下人,一番折騰下來,他才發現那少年與他身邊的姑娘已不見蹤影。
可大門分明是關著的,守在門口的人也一個沒少。
「寨主,他在上面!」有人抬手指向房梁。
寨主循聲抬頭,正見那黑衣少年與裹著披風的那個姑娘坐在橫樑上,少年居高臨下,衣袂獵獵。
他那一雙清亮剔透的眼睛低睨著底下殘餘的山匪,滿地的鮮血狼藉,又瞧見那寨主眼中的森然殺機,便笑,「這就要過河拆橋了?」
「坐好,別掉下去。」
商絨抱著柱子,只聽他簡短囑咐一句,她才抬眼便見他一躍而下,頓時所有人圍上來。
刀劍相接摩擦出的聲音刺耳,割破血肉的聲音又發悶,少年手中軟劍猶如靈蛇游弋,他輕盈縹緲的身姿穿梭於朦朧血霧中,商絨不敢多看,只好緊閉起眼睛。
忽然迎面的一陣風使得她警惕地睜眼,原來是那寨主借著長桌一躍,飛身揮著長刀朝她而來。
刀鋒擦著風拂動她兜帽上的毛邊,但這一瞬,那滿臉橫肉的寨主卻忽然痛叫一聲,魁梧的身形跌落在桌上,使得長桌散架,徹底塌下去。
他痛得臉上猙獰,被割斷了腳筋的雙腿血流不止,渾身都在發顫,此時他滿頭冷汗,忽然驚覺廳堂里一片寂寂。
原來除了他,這堂內的兄弟竟已無一活口。
「你……」
他嘴唇抖動,滿眼驚恐地望著那步履輕盈踩踏屍首血水朝他走近的少年,他忍不住地往後縮。
少年劍尖血珠顆顆滴落,他的嗓音冷靜而含笑:
「糖丸好吃嗎?」
什麼?
寨主猛地一怔,隨即瞪大雙眼,但下一刻,那薄如竹葉的劍刃割破他的喉嚨。
整個廳堂內再沒有一點兒聲響。
商絨的後背幾乎被冷汗浸濕,她不敢多看底下滿地的屍體,只盯著那黑衣少年,看他轉過身來,看他抬起頭。
他白皙俊俏的面龐沾著血,又添了些莫名的薄紅,看向她時,那雙眼睛如同沾了露一般,有點濕漉漉的。
山中開始落雪,依靠崖壁的整個寨子被烈焰吞沒,黑煙繚繞。
「我記得你是會喝酒的。」
商絨勉強扶著少年走在積雪的山坳,抬頭望向他說。
在漁梁河畔,他還灌給了她一口酒。
酒意已經逐漸上浮,折竹的思緒顯得有些略微遲鈍,他朝她伸出兩指,說,「只能兩口。」
「可是你今日也只喝了兩口。」
商絨氣喘吁吁,全然未料他腰間常掛一個小小的酒葫蘆,卻偏偏酒量這樣差。
「嗯。」
他沒什麼所謂地應她一聲,隔了會兒才想起來答她,「他們的酒更烈。」
「那你就不要喝啊,」
商絨的眉皺起來,「明明是那麼危險的地方。」
折竹莫名輕笑一聲,卻並不說話,直至她力氣不夠,膝蓋一軟兩人摔在雪地里,商絨匆忙坐起身,發現他已經閉起眼睛。
她正不知所措,看到他落在一旁的軟劍便要伸手替他拾來,卻聽他忽然道,「別碰。」
商絨的手頓住,她回過頭來,對上他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問,「不是假的嗎?」
自他拿出那顆玉綠色的東西來時,商絨便知他是在騙那些山匪,那哪裡是什麼解藥,是她吃過的糖丸。
折竹身上總是有很多的糖丸。
「不過是一種藥草的汁液,沾上就會又麻又痛,」折竹的眼睛添了笑弧,聲音里裹了幾分不算濃烈的醉意,「我塗來玩兒的。」
若只是短暫觸碰倒也沒什麼,但那刀疤臉將他的劍拿了一路,自然沾得多些,後來那寨主握著酒碗遲遲沒鬆手,因此也沾上了一點。
商絨驚愕地望著他,片刻後又去看他的手,「那你呢?你握劍的時候,沾上它就不覺得疼嗎?」
如果不是疼得厲害,那個刀疤臉又怎麼會深信自己是中了劇毒?如果那藥草的汁液不夠厲害,又怎麼會隨著刀疤臉的手汗而沾染在酒碗上,令那寨主也相信自己中了毒?
「我可不疼。」
折竹嗤笑,他盯著她,「我說的也並非都是假話,譬如,我的確很討厭旁人碰我的劍。」
商絨心中覺得怪異,可她沉默地打量他,少年眉眼張揚,竟真不見一絲不適或痛苦,他白皙的面龐因酒意而微微泛紅,一雙眸子瀲灩生光。
「那為什麼我也沒覺得疼?」商絨記得他扶過她,也替她粘過面具。
「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用水就能洗淨。」
折竹的語氣懶散。
商絨聞言,不由一愣。
原來他常常淨手,並非是因為什麼潔癖,而是他有時會在劍柄上塗那捉弄人的東西。
她沒說話,卻不禁想起方才在那山匪的廳堂里,他不動聲色地看穿那三人的本性,故意先殺了其中最不肯上當的二當家,留下來那兩個,他只用一番話,一顆糖丸便引得他們自相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