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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筆從容勾勒山光水色,融秀美與奇絕於一卷。

    「晴山,你與程叔白都在其中呢。」

    白髮老翁指向那陡峭野徑上的兩人,佩茱萸,執竹杖,衣袂獵獵欲飛,他不由感嘆:「這姑娘的畫工竟如此神妙。」

    一般作畫之人都會在最後落款,然而此時岑照手中這一幅畫右側卻乾乾淨淨,一字未留。

    岑照再轉過臉,正見那姑娘扶著她才被釋放的那位叔叔走向官衙對面熱鬧的街市。

    也不知為何,忽然之間,

    他想起了那位遠在玉京的忘年之交。

    「夢石叔叔,您的腿沒事吧?」

    商絨之前在人堆里瞧見堂上的夢石時,他是跪著的,所以她並未看出他腿上有傷。

    夢石因她這一聲「叔叔」而有一瞬愣住,隨即他笑著搖頭:「只是才進牢里時被獄卒打了一頓,鞭子剛巧抽在腿上了,也並未傷筋動骨。」

    「我想過了,您如今已經不是道士,人前也不好再喚您道長,」商絨一邊扶著他走,一邊說,「以後我與折竹一樣,就說您是我們的叔叔。」

    不遠處的樹蔭底下有一輛馬車,折竹看著他們二人走近,便放下了帘子。  

    但很快帘子又被人從外頭掀開,一片明亮的光線隨之鑽入,那姑娘彎腰進來,他看見她耳垂上晶瑩的耳璫閃爍著剔透的光。

    商絨一進來,便瞧見少年靠在車壁,面容蒼白神情倦怠。

    「我來趕車。」

    夢石掀簾瞧見他,便問:「可是要回桃溪村?」

    「先去客棧。」

    折竹坐直身體,淡聲道。

    「我們不走嗎?」見夢石放下帘子,商絨轉頭來問他。

    「他既是自己堂堂正正從官衙走出來的,我們又為何要急著離開?」

    折竹漫不經心道。

    這一刻,夢石隔著一道簾在外拽動韁繩,一時轆轆聲響,馬車輕晃。

    商絨坐在他身邊始終覺得有極淡的血腥氣在鼻間縈繞,她忍不住盯著他的手臂看了一眼,又伸出手指輕觸他的衣袖。

    指上毫不意外地添了些濕潤血跡,她立即將一旁的包袱打開在其中翻找出傷藥來,「至少要先止住血。」

    折竹傷口再撕裂他也不覺疼,只是會覺得疲累些,他也懶得理會,但商絨卻擔心他傷口反覆撕裂會加重傷情,此時便去解他的躞蹀帶。  

    「商絨。」

    折竹才要用手腕去抵住她的手,卻還是晚了,她已經摸到了蹀躞帶上的金扣。

    馬車搖搖晃晃,帘子被風吹起,少年看著她的眉一點一點地皺起來。

    「真的有點疼。」

    商絨舒展手掌,抬頭望他。

    「我不是早與你說過,不要隨意碰我?」少年的眸子漆黑,猶如幽深的淵,「馬車上沒有水,你只能先忍一忍。」

    金扣上不過是被劍柄沾了些許,此時商絨也不是很疼,只是輕微刺痛,她抿起嘴唇,趁著他此時不能來握他的手,她勉強扯開他的衣襟,隔著被血浸透的細布,將藥粉草草地往上敷。

    她靠得很近,折竹不由撇過臉,躲開她近在咫尺的呼吸,而他呼吸起伏間,她的一縷發輕輕掃過他的鎖骨。

    輕微癢意。

    可他的手指卻無聲地蜷縮收緊。

    隨即他目光垂落於那攤開的包袱里零散的物件,除了糖丸傷藥,以及面具盒子,便是一些金玉首飾,衣袍裙衫。

    「你的珍珠都送人了?」

    忽的,商絨聽見他的聲音。  

    她也沒有抬頭,只輕應一聲,道:「我偷偷塞進明芳姑娘袖間的暗袋裡了。」

    田明芳要離開蜀青,應該會很需要那些珍珠做盤纏。

    折竹才要說些什麼,卻不防一縷輕微的,柔和的風拂過他的手臂,他脊背一僵,垂下眼帘,看見她鼓起的臉頰。

    在南州的那座山野院落內,她也是這樣。

    他屈起指節,輕敲她的額頭。

    商絨一下抬起眼睛,悶悶地解釋:「我知道你不疼,我是在吹我的手。」

    到了客棧,夢石便先要了一盆水來讓商絨淨手,而他則替折竹重新清理了臂上的傷口。

    三人再聚在一桌吃飯,已是十分不易。

    「折竹公子這已經是第二次救我,」夢石端起來一碗熱茶,「我以茶代酒,在此謝過公子大恩。」

    檐外不知何時又下起雨來,雜聲不斷。

    「也是你自己抓得住機會。」

    折竹敷衍地抬了抬茶碗,抿了一口。

    「那譚介之倒是一心記著我救了他又替他接骨的事,所以在牢中花錢照應我,我倒也沒吃多少苦,就是那胡林松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猶猶豫豫的樣子,我瞧著他定是知道些內情的,」夢石跟飲酒似的將一碗茶喝了個精光,「多虧公子你找人來牢中提醒我,我略施了些小計,便使得譚胡二人深信當日在桃溪村竹林內摔下山徑,是那錢曦元妄圖殺人滅口。」

    「如此一來,我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夢石搖頭晃腦一番,筷子輕敲碗壁,「胡林松便說出了他之前與錢曦元一同做生意,兩人賄賂地方官以求方便,但記錄了所有往來的帳本卻被錢曦元一人握在手中,胡林松此前不說,是擔心此事敗露。」

    但折竹昨夜尋到了帳本,解了胡林松的後顧之憂,所以他今日在堂上才敢說出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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