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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巷裡,多的是賣光了酒又忙著再來買的酒肆的跑腿。
就近消夜的攤子並不少,巷子裡充斥著酒香與食物的香氣,一名臉色蠟黃,眼尾與頰邊擠著幾道皺痕,弓腰駝背的中年男子提著一罈子酒,像是喝醉了似的,搖搖晃晃地往前走。
堆雲坊的酒已經賣罷,小廝才掛了牌,要關門,卻聞到極濃的酒氣臨近,隨即一道影子從他身邊擠進了門去。
小廝愣了一下,忙喚:「誒你是誰啊?」
「酒……」
那中年男子的聲音壓得極低,有些含混發啞,他像是醉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朝小廝晃了晃手裡的酒罈子。
「咱們堆雲坊的酒可不散賣,你快出去!」小廝不是沒見過這樣的醉鬼,這紅葉巷裡多的是,他也沒多少工夫與這醉鬼糾纏,便要上前將他拽出去。
中年男子一邊與小廝推搡,一邊狀似不經意地打量起這酒坊內的情形,樓梯上忽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他半睜著眼,在那樓梯轉角的牆壁上看見多道人影,隨即一名身姿裊娜的赤衣女子下來。
「掌柜的,是個酒鬼。」
小廝朝那中年女子道。
「這位爺,我們這裡是不賣散酒的,您還是快些走吧。」那女子手執一團扇,面上帶著敷衍的笑。
「他……他說有。」
中年男子好似神情恍惚般,晃了晃腦袋。
「您可莫再糾纏,否則奴家便要報官了。」
女子根本無心聽他說些什麼,話罷便要小廝將他打發出去,卻見那男子顏色發暗的手掌里靜躺著半塊玉章。
「有……」他的聲音嘶啞。
女子一見這玉章,神情立即變得不一樣了,她當即問道:「這東西是誰給你的?那少年在哪兒?」
中年男子尚未說明這東西是如何來的,更沒說什麼少年,可這女子卻脫口而出,他被鬍鬚遮掩的唇隱隱一揚,卻一下調轉方向,伸出手指來指去好一會兒,最終停在對面那條燈火昏暗的窄巷:「那兒。」
「給他拿一壇酒。」
女子得到想要的答案便匆匆對小廝說了一聲,隨即便趕緊上樓去,而中年男子則暗自用餘光輕瞥她的背影。
小廝取了酒,接了他的錢。
這一刻,樓上似乎有些冰冷器物的輕微聲響。
中年男子搖搖晃晃地出了門,在滿巷的熱鬧里,誰也沒發現他很快隱於一片黑暗的角落。
「公子。」
姜纓在檐上見到那道身影便低喚一聲。
折竹一邊撕掉臉上的鬍子與面具,一邊將剛得來的那壇秋夜白放在一旁,他捧了瓦中積蓄的雨水慢條斯理地清洗著手上塗抹的檀色妝粉。
「姜纓,人來了。」
忽的,少年聽清前面那條窄巷裡紛雜的聲音,旋即在高檐上站起身來,夜風吹拂他玄黑的衣袂,白皙的指骨上滴答著水珠,他面無表情地抽出腰間的軟劍:
「那個女人留著,其他的,都殺乾淨。」
第69章 藏寶地
堆雲坊里前後出來十數人, 個個神情銳利地盯著對面黑洞洞的窄巷子,捂住藏在衣裳里的東西,大步朝巷中去。
「可是折竹小公子?」
赤衣女子率先走進去, 雨絲飄飛, 長巷晦暗,她半眯起眼睛,審視起前面那一道背對她的身影。
那人久久不應,赤衣女子擰起細眉,正欲抬手, 卻見他忽然迴轉身來。
哪裡是什麼十六七的少年。
赤衣女子心中警覺,立即轉身卻見數道黑衣身影從高檐下落, 一瞬之間, 那些藏在她身後不遠處只待她一聲令下的屬下被迫匆忙與這些突然出現的人短兵相接。
赤衣女子聽清身後那人奔來的腳步聲,她袖間金絲一閃,回身纏住那青年的劍刃, 卻聽檐上一道屬於少年人的, 清澈而凌冽的聲音傳來:
「你找我啊?」
她驀地一抬眼, 對上那張沾著雨水的, 雋秀白皙的少年的臉。
只見他手中薄刃銀光閃爍, 赤衣女子心下一凜, 匆忙之下只得再以袖間的一柄短匕相迎。
她雙足重踩青年的胸口, 旋即一腳踢中他的腦袋, 金絲收回, 她回頭專心應對起那少年凌厲無匹的劍招。
僅僅幾招之內, 赤衣女子便已不敵, 她重重地摔在磚牆上又跌下去, 吐出鮮血來, 劇烈的疼痛令她恍惚,半張臉壓在雨水裡,這一剎又清醒了些,她才驚覺這窄巷裡不知何時已寂靜下來。
濃重的血腥味裹在潮濕的夜雨里,她那些預備瓮中捉鱉的人,都已悄無聲息地入了這少年的瓮,死了個乾淨。
「妙旬在哪兒?」
黑衣少年在她面前蹲下身,雨珠順著他的下頜滴落。
「你說什麼,奴家聽不明白……」赤衣女子幾乎是咬著牙般,不防少年的劍刃忽然刺入她的右臂,她痛得尖叫起來,滿臉的妝粉斑駁,她明顯感覺到刺入她血肉的薄刃隔著衣料輕鬆削斷了她縛在臂上的金絲。
「奴家不過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女人,」她喘息著,聲線都在發顫,「小公子又何必這般為難於我?」
她似乎尤善這般楚楚可憐的做戲。
然而此時在這少年面前,她顯然用錯了把戲,他非但不知憐香惜玉,薄刃更抵入半寸,幾乎要刺穿她的骨肉。
「奴家真不知什麼妙旬!」赤衣女子痛得哭叫起來,難捱這種劇烈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