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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幫她粘好面具,商絨才開門出去,便瞧見院內除了於娘子,還有兩個錦衣華服,還算文雅的中年男子。
「姑娘。」於娘子一瞧見他們出來,便忙提裙上階迎上來。
「於娘子,他們是什麼人?」
商絨冷不防見到兩張生面孔,便問於娘子道。
「姑娘,這兩位是蜀青城中來的,也曾在此山居過,」於娘子面露尷尬,聲音壓低了些,「今晨他二人來與奴家說,想再賃這院子,奴家也說了此處已有人住,可他們非要奴家帶他們來問問兩位可否願意出讓。」
於娘子此時心中也覺奇怪,以往冬日裡絕沒有這樣好的生意,卻不知那兩位貴人究竟因何非要在此時來賃。
其中一人站起身來,腰間玉佩叮噹響了一通,他那雙眼睛掃過商絨,大抵是常年在脂粉堆里混的,最懂何為美人在骨不在皮,他一眼看出她極出挑的骨相,然而可惜的是,她膚色發黃,眉毛雜亂,瑕已掩瑜。
此人目光太過外露,商絨輕皺起眉,心中不適,她轉過頭,卻見折竹步履遲緩,一副不良於行的樣子,她心知他是在圓腿傷的謊,便上前去扶他。
折竹先看她一眼,一手扶住門框,再面無表情地迎上那赤袍男人停在商絨身上的目光。
男人只被這看似羸弱的少年瞧上一眼,心中便莫名有些發憷,但他仍揚起笑臉,溫和道:「這位小公子,敝人姓胡,蜀青人士,若你願意出讓此處,敝人願依照你賃下此處的銀錢,多給你兩倍。」
「兩倍?」
少年沒什麼血色的唇微勾。
「兩倍你可知是什麼價錢?莫非你還不願?」另一人是急性子,只聽少年這樣一句便站起身來,「若非是岑老先生鍾愛此地,怎麼會讓你這小子撿了這樣的便宜?」
「介之兄。」
姓胡的男人朝他搖了搖頭,隨即轉過臉來又對少年道:「小公子,岑老先生是蜀青出了名的詩文一絕,敝人只有在此地辦詩會,才能請得來他,不知小公子能否行個方便?」
「不能。」
折竹平淡吐露兩字,他眼瞼下倦怠的淺青襯得他神情懨懨,轉身拉著商絨進門。
眼見那道房門合上,那名為「介之」的中年男人一下看向木階上的於娘子,「這小子怎的這般無禮?於娘子,我們多給你些錢你也不肯,你到底會不會做生意?」
「實在對不住,只是此事奴家也不好一人做主,須得等奴家的夫君回來……」於娘子實在不好應付這人,只好垂首找些託詞。
商絨在房內聽到了於娘子的話,她小聲說:「折竹,要是於娘子真答應了他們,我們就要離開這裡了。」
「正好去蜀青城。」
折竹沒什麼所謂。
門外忽然靜下來,不消片刻,商絨便聽見於娘子的聲音傳來:「姑娘,公子,如今夢石先生尚在村中的小學堂里,奴家那幾歲的孩子也是他在教著認字讀書,何況公子傷了腿,如今也不方便路上顛簸,還請你們安心住著,奴家這便去做飯。」
她才說罷,商絨便聽到她走下木階的腳步聲。
折竹將房門推開一道不大不小的縫隙,他看著於娘子走入廚房內,便側過臉來看她:「我出去一趟。」
商絨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他已開門出去,只借力一躍便身姿輕盈地掠去林間濃霧裡。
林間石徑濕漉漉的,方才在院中碰了一鼻子灰的兩個中年男子正行走其間。
「胡兄,詩會可耽誤不得,咱們還得再想想辦法把人攆走,那小子看起來油鹽不進的,根本就是假清高,你瞧見那小姑娘沒?也沒挽婦人髻,只怕是還沒成親就在一屋同吃同住……」
身材稍顯臃腫的男人一邊走,一邊對身邊人道,「再說那姑娘生得那般模樣,他竟也瞧得上?也不知夜裡要不要熄了燈才敢親上一口,什麼山貓野狗的,也能成一對兒了!」
「介之兄,我觀那姑娘骨相是好的,」姓胡的男人搖頭反駁,又細細回想那張臉,不由嘆道,「我還沒見過她那樣好的骨相,只是可惜了外頭這副皮囊生錯了,若是雪膚彎眉,不曾有瑕,比起蜀青城中的花魁娘子,不知好了多少……」
他說著竟有幾分心馳神往,只是還沒來得及深想,也不知什麼東西敲擊他與身邊人的後頸,兩人同時失去意識,身子一歪,從石徑上摔到了底下的山溝里。
夢石從桃溪村回來,才穿進竹林里,便遠遠地瞧見濕潤霧氣里,那衣衫單薄的少年正立在石徑旁,垂著眼,也不知在瞧什麼。
「折竹公子?」
夢石快步走上前去,才順著他的視線往底下一瞧,只見兩個生面孔倒在滿是污泥的山溝裡頭,不省人事。
「我在學堂聽人說,有兩人要問於娘子賃下我們如今住的這院子,想必就是他們了?」夢石當即猜出來這兩人身份,他抬起頭來看向身側的少年,「公子,可是發生了何事?」
「道長可知,我們院中水渠旁的木板底下,埋著什麼?」
少年聲線沉靜,意味頗深。
「什麼?」夢石面露驚詫。
少年輕抬下頜,「說不定,他們知道。」
夢石再度看向底下那兩人,「公子的意思是,他們此時來,並不是要這院子,而是要院子裡藏著的什麼東西?」
「那公子你又為何……」夢石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