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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面龐似乎輕掃了些妝粉,胭脂的顏色淡薄合宜,耳璫墜在她的耳垂,影子在她細膩白皙的脖頸間微晃。
他的心神也跟著晃。
「你用了我給你買的胭脂。」
他有些耳熱,卻翻身入窗走近,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她。
「上一盒沒來得及用便遺失了,這次我想,一定要用的,」商絨有些難抵他的目光,卻也不舍他的注視,她也這樣望著他,說:「否則再錯失,便沒有機會了。」
她明明說的是胭脂。
可折竹凝視她,眼底的笑意收斂殆盡。
他卻也不說話,任由她拉住自己的手,隨著她的步履走到一邊的桌案邊坐下。
桌上都是精緻的糕點,是商絨特地命鶴紫去御膳房要的,她沒有備酒,可折竹掃了一眼,卻扯了扯唇角,將自己身上的玉葫蘆解下來放到桌上,道:「既有這些,怎能沒有酒。」
「折竹……」
商絨想阻止,卻見他已斟滿一杯給她,她抿著唇,還是端起酒杯來抿了一口,正欲說些什麼,卻聽少年道:
「殿外那麼熱鬧,你就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什麼?
商絨不明所以。
折竹但笑不語,朝她輕抬下頜,示意她出去看看。
商絨起身,出了內殿,往那道朱紅殿門前去,她開了一扇門,守在外面的宮娥們霎時回望。
「公主。」
鶴紫自下午聽公主的話替她梳妝之後便再未進過殿,此時見她推門出來,便鬆了口氣,忙問:「您可是要洗漱?」
商絨搖頭,卻發現天邊燒紅的一片。
她驚愕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是摘星台,摘星台的樓閣起火了,聽說火勢很大,都撲不滅,那樓閣已經垮下去了,好像是有道士的燈籠落在裡面然後……」
鶴紫的聲音商絨逐漸聽不清了,她一下掩上門,轉身匆匆跑入內殿裡。
燈下,那少年仍端坐案前,手中握著個玉葫蘆,也不知他喝了幾口酒,白皙的臉頰泛起些薄紅來,那一雙眼睛霧蒙蒙的,輕抬起來望她。
「你有些事不能對我說,」
少年沾了酒意的嗓音有些低靡慵懶,他一手撐著下巴,「我也有些話不想聽你說。」
他修長的手指勾了勾。
商絨恍惚的,朝他走近,她近乎喃喃般:「你做的?對不對?」
「嗯。」
他臥蠶的弧度更深,坐在案前仰望她:「它如果是你不能自釋的噩夢,那麼如今,它已經不復存在了。」
「簌簌,你要忘了它。」
他說:「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
摘星台樓閣坍塌的聲音透過那道殿門隱約傳來,連帶著商絨好多的記憶都被裹在那場烈火里燃燒。
商絨壓不住眼眶中的淚意,她的視線變得模糊,明明,今夜她已決定好要與他作別。
可是,
可是——
內殿裡燈火搖曳,商絨俯身,鬢邊的步搖流蘇輕晃,輕擦少年面頰的瞬間,她的吻抵上他的嘴唇。
淚珠滴在他的臉頰。
少年卻忽然後仰倒地,商絨被嚇得眼淚止住,她立即蹲下身去:「折竹?」
濃密纖長的眼睫微動,少年茫然地半睜起眼。
「十五哥的酒,太烈了。」
他呢喃似的,商絨沒聽清,便低下頭去。
可是他的手卻忽然捧起她的臉,明明他已經醉得厲害,面頰的紅暈更甚,但他望著她,卻忽然輕聲笑:「你這樣,」
他的目光變得迷離起來,「真好。」
第63章 證心樓
凌霜大真人綴夜入宮, 在摘星台下便望見了其上沖天的火光,負責看護摘星台的道士摶雲臉上粘著灰痕,一見他便躬身顫聲道:「大真人, 摘星台太高, 往上運水不易,故而這火勢才遏制不住,到了這步田地……」
「太平缸呢?那些太平缸都是擺設嗎!」凌霜大真人擰起眉來,少有地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近來天干,雨水少, 太平缸里的水都幹了……」摶雲根本不敢抬頭直視凌霜大真人的臉。
「雨水雖少,但也不至於能教摘星台上的太平缸都幹了吧?」
忽的, 一道聲音臨近, 凌霜大真人轉身,在一片灼人的火光里瞧見那位被侍衛宦官簇擁而來的大殿下。
「究竟是被日頭曬乾的,還是另做了他用?」
夢石在凌霜大真人身側站定, 盯住那道士摶雲。
與帝王太過相似的眉眼, 以及這一分迫人的氣度令摶雲滿額是汗, 他跪下去, 再不敢替人遮掩:「摘星台上取水不易, 有時, 有時他們躲懶, 澆花灑掃的水, 都從太平缸里取……」
「不成器的東西, 這便是你們修行的樣子?」凌霜大真人拂塵一掃, 沉著臉:「今夜這火是誰的過失, 為了躲懶偷用太平缸中水的又都是誰, 你都一一給我查清楚了, 我星羅觀,沒有這般怠惰的修行之人!」
「是!」
摶雲不敢擦汗,垂首應聲。
夢石立在長長的石階底下,抬眼便見摘星台上的樓閣已坍塌下來,在那座大殿的檐瓦之上燒成一團,像條咆哮的火龍。
「夢石殿下,此事也是由您查辦麼?」
摶雲起身又跑去摘星台上監督眾人滅火,凌霜大真人對夢石行了禮,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