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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百的山匪,留下一半來,再被他一個人殺得精光。
此時商絨終於明白,在山徑上他那句「藏不住便不藏了」究竟是什麼意思。
雪野之間風聲呼呼。
「這個秘密,你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折竹半睜著眼,嗓音清澈而凜冽。
他說的秘密,是他飲酒只能兩口的這件事,紛紛的雪花落在商絨的身上,也落在他濃密的眼睫,此地白茫茫的,喧囂的從來只有風。
商絨雙手枕在膝上,抬頭遙遙一望,寒霧白雪交織作極致的荒蕪,滿眼儘是陌生而冰冷的風光。
「我有什麼人可說的?」
她回過頭來,「折竹,我只認識你。」
第12章 去消夜
「我只認識你。」
折竹乍聽她的這句話,他盯住她被寒風吹得發紅的鼻尖片刻,上浮的酒意也許令他神思不夠清明,他手臂擋在眼前,極輕地笑了一聲,卻又一言不發。
商絨從沒見過折竹這樣的人。
遠處倚靠山壁的匪窩被燒得不成樣子,融化的雪水涓涓而淌,他卻在樹下枕雪而眠,竟也十分安然。
商絨卻要打破他這份安然,她搖晃他的手臂,「折竹,你起來,不能在這裡睡。」
折竹被她強拉著坐起身來,肩上發上沾染的雪顆顆晶瑩,他撩起薄薄的眼皮看她片刻,隨即在雪地里撿起軟劍纏上腰間。
商絨扶著他順著來時的曲折小徑下得山去,回到原本那條山道上時,折竹已酒醒大半,風聲吹拂草木之聲在耳,他忽然停住。
商絨隨之抬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仍是在清晨時遇見山匪的那一處,如今聚集著一眾人,黑壓壓的數百人將前路生生阻隔。
早前被山匪扔下崖去的屍體如今也一一陳放路旁,他們之中還有穿著官差袍服的,其中那領頭的捕頭正與身邊人說話,卻冷不丁地瞧見不遠處的那一對兒少年少女。
商絨如今臉上沒有面具,見了這些官差便心有不寧,她躊躇後退一步,折竹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只與那捕頭對視一眼,回頭來將她的兜帽再往下拽了一下,遮掩她大半張面容。
「走。」
他簡短一字。
商絨見他已抬步往前,便也只好跟在他身後。
「二位從何處來啊?」
那捕頭一手搭在腰間的刀柄上,瞧他們兩人近了,便上前盤問。
「淮通。」
折竹說道。
淮通也屬江陵,與南州是一個方向,如此也說得通。
「為何不走官道,偏要走這偏僻山道?你們可知,此處近兩年常有匪患,」捕頭說著,回頭指向那路邊的數具屍體,「瞧瞧,這些還是鏢局中會武的能人,可都交代在這兒了。」
「只是聽人說這條山道離東源縣近些,」折竹瞥向那十多具摔得面目全非的屍體,面露憂慮,「她得了要緊的急症,我們此行是要去東源縣尋那位老名醫。」
要緊的急症?
捕頭聞聲,目光落在那姑娘的身上,她看起來怯生生的,身上裹著兩件披風,兜帽遮得嚴實,只露出來沒有血色的唇與蒼白的下頜。
他也曉得,東源縣確有一名醫,每年自各地往東源縣求醫的人也不在少數。
捕頭正欲再問,卻聽那姑娘咳嗽個不停,她弱柳扶風的,仿佛此時她抓著黑衣少年的手臂方才能勉強站定。
「你們就這麼走來的?」捕頭仍是發覺了不對勁的地方。
「原本雇了馬車,途中又想省些錢給她醫病用,便換了匹馬,」折竹垂下眼睛,嘆了一聲,「哪知今日溪畔飲馬,韁繩脫手,馬跑了。」
「跑了?」
捕頭一聽,粗黑的眉一揚,常有些販子還沒將馬馴養好便著急脫手,這些事兒他自然也是見怪不怪。
這少年說話滴水不漏,似乎沒什麼錯處。
捕頭正思量著再問些什麼,卻聽說身後下屬喚他,他回頭之際,折竹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身後之人扯了一下。
他側過臉去看她,正見她抬起頭來,朝他使了個眼色,然後便猛地又咳嗽一陣,孱弱的身軀搖搖晃晃的,一下閉起眼睛倒向他。
折竹眼睫微動,被動地抱住她的腰身,此時捕頭聽見動靜再轉過頭來,瞧見他懷裡已經暈倒的姑娘便忙喚下屬,「快!牽我的馬來!」
一匹馬很快被人牽來,捕頭看向那黑衣少年,「我看這姑娘的病已耽誤不得,此地離東源縣已不遠了,你們便騎我的馬快些去吧!到了東源縣再將我這馬牽去縣衙便可。」
「多謝大人。」
折竹帶著商絨上了馬,朝那捕頭頷首。
烏泱泱的一眾人讓開一條道來,眾人目送那對少年少女騎馬揚塵,在濕潤的寒霧中越來越遠。
「大人,您何必將自己的馬給他們?」站在那中年捕頭身側的一名捕快忍不住說道,「那可是祁知州送給您的一匹良駒,萬一那小子不還呢?」
「良駒之所以是良駒,除了跑得快,還是識途的,」捕頭招呼著人先將屍體抬上車去,才對身邊人繼續道,「這荒山野嶺的,又鬧了兩年匪患,少有人敢走這條道,你瞧那小公子和小姑娘年紀輕輕,若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也有可能,可那小公子腰間有一柄軟劍,只怕是會武的,我們合該謹慎些,且看他們是否真去了東源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