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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與王爺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你怎麼還防著我?」
榮王妃唇邊的笑意極淡:「明月最初流落南州時遇上的不是夢石,而是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年,這件事,你合該與我說的。」
「本不是重要的事,她如今已經回來了,我與你說這些做什麼?」榮王的手鬆了又緊。
「若真不重要,王爺你又為何要人去查那少年的底細?」
榮王妃的神情冷下來,她笑一聲:「說不定,明月從南州到蜀青,身邊不止有那夢石,還有個來歷不明的少年。」
「王爺,純靈宮怎會忽然鬧刺客?」
榮王妃盯著他,「你不要告訴我,你真信了是那胡貴妃的好兒子商息苹的惡作劇,商息苹到如今也不願承認此事,而經那次事後,夢石便請了旨要他自己的侍衛去護衛純靈宮。」
「你說,他究竟是要護衛明月,還是要送什麼人去明月的身邊?」
榮王妃字字珠璣,卻磨得榮王太陽穴隱隱作痛。
「明月,明月……」
榮王扶著頭,「你一口一個明月,她有她的名字,你喚過嗎!」
榮王妃始終冷靜地凝視他:「王爺別忘了你我為她辛苦籌謀來的這一番身世,她只有做公主,做陛下心裡在意,疼愛的公主,才能夠好好地活下去,她回宮時陛下默許胡貴妃對她驗身你難道不知其中真意麼?明月是不能有瑕的,她絕不能觸犯禁忌。」
榮王搖頭:「情愛是人之本能,神碧,你半生不也為他所苦麼?且不說那少年是否真在絨絨身邊,絨絨又是否對他真有情,即便有,你難道還不知其中的滋味麼?何苦,何苦……」
「就是因為我知道。」
榮王妃側過臉去,燭光映在她眼底,一片幽幽暗暗的恨意灼燒著,又變得愈加迷茫起來,「所以我不要她受這個苦。」
「女人為何一定要有一個男人寄託一生的情與愛,怨與憎?」她兀自輕笑著,「我已經在囹圄里出不去,但明月,我絕不容許她與我一般,那個小子,我必是要找出來,殺了的。」
「你可有去純靈宮看她?她與你說什麼了?」榮王卻無心聽她說這些,他自聽了秋泓說出的第一句話後便往這邊來,此刻他正是心急如焚。
「我請了旨便回來了。」
榮王妃轉過臉來,見他那副焦急擔憂的模樣心中便有些怪異,「我給她一夜的時間想一想,有什麼話,明日再說。」
榮王一聽,他雙目微瞠,立即道:「快!你快進宮去看她!馬上去!」
「王爺這是做什麼?」
榮王妃蹙起眉,大抵是想到什麼,便冷聲笑:「如今又沒有陛下的人在,你何必又吃那讓人發瘋的東西,趕緊回去吧。」
她說罷,轉身便要往內室里去。
「肖神碧!你怎知她不苦?!」
身後傳來榮王的怒喊,榮王妃步子一頓,回頭見榮王踉蹌後退兩步,一副眩暈難以支撐的模樣,她才要上前兩步,卻聽門外一陣雜聲,隨即秋泓如一道風般掠入房中,又極快地將房門合上,上了門栓。
竟還是個會武的。
榮王妃站定,冷眼看著秋泓跪下去扶住倒地的榮王,又將一隻瓷瓶打開來,將瓶口湊近榮王的鼻間,讓他嗅聞。
「她在證心樓過的什麼日子你難道不知嗎?」榮王已許多年不曾這般激動過,「她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因她而受折磨,證心樓里因她死去的三個宮娥,她一記就是許多年!你只當她是懦弱,是與我一般的心慈手軟,不堪大用!可我問你!」
榮王的眼眶裡泛起淚意:「善良這兩個字,究竟錯在何處!我當年若下手殺了他,如今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便就是我,那麼你呢肖神碧!我若殺了你心愛之人,你會不會比現在更恨我!」
「商明毓!」
榮王妃被他刺痛。
「當年我不要你生下她,是你一定要生她的,」榮王的眼眶憋紅,也許是壓抑了太久,也許是太怕失去自己的女兒,「肖神碧,她若不痛苦,就不會輕生,你與我做她的父母,便是她此生最大的不幸了……」
輕生?
榮王妃的臉色變了又變,她立即走到榮王面前去,揮開一旁的秋泓:「你說什麼?商明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王妃。」
秋泓跪在一旁,見榮王抿緊嘴唇閉目流淚,她便心一橫,開口道:「公主才回宮時,得知薛家滿門被陛下下旨斬首消息,當夜便割腕自溺。」
窗外雷聲大作,閃電短暫照徹室內又很快暗下去,榮王妃腦中轟鳴,她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母親,我能回家嗎?」
「母親,您可記得我的名字?」
耳畔滿是那日,那個臉色蒼白,病弱不堪的小姑娘的聲音。
「明月,我們送你入宮,是為了讓你活著,尊貴地活著,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柔弱可欺,你的尊嚴,你的榮耀都要靠你自己去保護,我只盼你再長大些,別再如此軟弱。」榮王妃想起那日自己說完這番話後,她的女兒就變得很安靜,連那雙眼睛都沒有神采了。
越回想,榮王妃便越發覺察出商絨那時的異樣。
「請您代我……向父王問安。」
榮王妃幾乎是被記憶里她最後這句話給刺中,她不敢置信般,望著面前的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