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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纓驚愕不已,張張嘴,半晌才道,「與他合謀的,是否就是當日截殺明月公主的另一撥人?」
「那些人不是來殺她的,」
折竹搖頭,嗤笑,「他們的心更大,想著殺皇帝呢。」
話音才落,他抬首打量了一番天色,也不知心內在盤算些什麼,隨即利落地收起那支金蝴蝶簪,「十一哥死在我手裡,你大可以報給樓主,但明月公主在我手裡這件事你絕不能透露半點風聲。」
姜纓先是低聲稱是,隨即又略有遲疑,「您不回樓里嗎?」
「不回,」
紛紛雪落,少年的眸子漆黑髮亮,氣定神閒,流露幾分不拘隨性,「最近都不回了,我要去玩兒。」
姜纓已經習以為常,樓中也唯有護法十七才能如此隨性而為,只因他的能力手段註定他可以如風不定,自在無拘。
「十七護法,可樓主昨日傳信來,要您往蜀青一趟。」積雪沙沙,姜纓回神見少年已走出幾步,便忙上前去,將一隻竹管奉上。
折竹低睨那隻竹管,也沒伸手接,只問,「劉玄意在蜀青?」
「是,蜀青有人傳了消息過來,樓主說,第二護法出任務還未歸,如今只有您能夠殺得了他。」姜纓如實說道。
「知道了。」
少年面上神情寡淡,「沒到蜀青之前,你們別跟我太緊。」
「是。」
姜纓垂首應了一聲,然而風聲呼嘯,他再未聽到什麼別的動靜,他一下抬起頭來,滿目是雪野茫茫,鵝毛似的雪花一片片輕盈落下,這一片無暇的白里,不知何時已不見那黑衣少年的身影。
——
從客棧出來後,商絨便一心想著先離開鎮上,而她來時匆匆,被折竹帶到客棧時她也沒細看四周,如今又戴著一張蠟黃滄桑的面具,也不敢貿然詢問陌生人,生怕暴露自己與這張「臉皮」不符的聲線。
她只得憑著模糊記憶,鑽了幾條巷子,來回走了幾條街,才找准了鎮口的方向,鎮口人來人往,還有老翁執帚掃雪,摩擦地面的聲音一陣一陣。
商絨氣喘吁吁,風吹起她沾滿泥點的裙袂,她朝前幾步卻又驀地停下,她明顯感覺到臉上那張薄薄的面具有些異樣,臉頰處似乎幾處失了粘性,她只伸手一摸,便觸摸到面具微鼓起來的小包。
與此同時,她聽到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盔甲碰撞著發出的清晰聲響令她尤為警醒,她摸著臉龐抬頭一看,便見不遠處有一隊官兵正朝她這個方向而來。
領頭的有兩人騎馬,其中有一青年身著常服,眉目清峻,商絨一看清他的那張臉,便覺渾身的血液幾乎都冷透。
她慌張不已,當下轉身就跑。
忽然間,
一隻手準確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商絨慌忙抬頭之際,她已被此人從熱鬧的街市拽入窄小的深巷。
青年在馬上睇視人群,他的神情始終沉穩嚴肅,他身邊身著盔甲的男人身形魁梧,一副倦容:「賀千戶,裕嶺鎮與南州城如此接近,那些人只怕不會在此落腳。」
青年手握韁繩,騎馬朝前,道:「事關公主,不能草率。」
街上百姓一見兵馬便自行退至道路兩旁,人聲翻沸之下,馬蹄聲漸近,根本無人注意潮濕的,昏暗的窄巷深處。
「折竹?」
在被兩邊高高的屋檐遮擋的,光線晦暗的巷角,商絨背靠青磚牆,仰頭望著面前這個面容蒼白,無遮無掩的少年。
「忘了提醒你,這東西若是見了水,就會很快脫落。」
他的眼睛一彎,臥蠶上的那顆細微的小痣也隨之生動漂亮許多,「所以之後你再粘上它,就得忍著不許哭。」
街上熱鬧的聲音離她還是很近,馬蹄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他的手指輕觸她的鬢邊時,商絨的睫毛輕輕地抖動一下,她本能地瑟縮一下,可後背抵著磚牆,她避無可避。
她屏住呼吸的剎那,他已輕輕鬆鬆地捏住那面具的邊緣將其取下來,少年站直身體,隨意地側過臉瞥了一眼巷口。
騎馬的青年目不斜視,匆匆而過。
折竹回過頭來,忽然問她,「你是逃犯?」
商絨卻盯著他,抿唇不言。
「你若真是逃犯也沒什麼關係,」那面具已無法再用,折竹將它隨手塞入她身後的磚縫裡,再對上她警惕的目光,他輕聲嗤笑,「我並不缺你那點懸賞的錢。」
商絨仍不說話,心裡卻在想,他若真不缺錢,又為何要用她的金蝴蝶買下山中的那座小院。
可他卻像是洞悉了她在想什麼似的,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來,商絨隨即一怔。
少年的指節白皙又修長,那支金蝴蝶簪在他手中顫顫欲飛,在商絨愣神的這一瞬,他漫不經心的目光落在她被布巾胡亂纏裹起來的凌亂髮髻上,隨後抬手將那支金蝴蝶簪入她發間,「現在告訴我,是或不是?」
商絨回神,她迎上他那雙沉靜的眼睛。
手指一點點蜷縮起來,巷外的街上再沒有官兵的聲音,她忽然垂下眼帘,片刻後,她小聲說,「是。」
折竹聞言,眼睛的弧度更彎。
商絨沒抬頭,卻聽他說:「想不想我幫你擺脫他們的追捕?」
這一瞬,她看向他。
縱然她什麼都還沒說,少年卻仿佛已經猜中她心內的幾分意動,他雋秀的眉眼乾淨而純粹,聲線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