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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一如往常那般笑盈盈的:
「你今日既肯放過我,那我也該說話算話一回。」
黃昏雷聲轟隆,烏雲很快遮蔽起夕陽,陰沉暗淡的天色籠罩四方宮牆,被炙烤得滾燙的玉京下雨了。
「若是昨夜下的雨,說不定摘星台的火也就早早地撲滅了。」
守在殿門外的宮娥望著打在地面的一滴又一滴濕潤的痕跡,說道。
「是啊,聽說那證心樓燒沒了,大殿也被燒著了,這下星羅觀的道士們再入宮清醮,也沒地方了,只怕要等重建摘星台以後才行。」
另一名宮娥也接著話頭說下去:「這樣才好呢,我們公主便不用日日去摘星台了,那些采露宮娥也能歇些時候。」
「慎言。」
鶴紫抱著公主要的東西跑回來便聽到她們這些話。
「鶴紫姐姐。」
幾名宮娥立即喚她一聲,再不敢多說,只推開殿門讓她進去。
「公主。」
鶴紫進殿,見商絨在案前習字,她行了禮,起身瞧了一眼,竟不是什麼青詞道經,滿紙皆是一行詩句。
「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
鶴紫念出來,即便她不通文墨,也露出笑,道:「這詩句真美,瞧著就像能聽見聲兒似的。」
是下雪聲,也是積雪壓斷竹枝的聲音。
「是很好聽。」
商絨垂眼看著紙上的字痕,輕聲道。
「公主,這些都是我才從膳房裡拿回來的糕點。」鶴紫將食盒放下,便恭謹地退出門去。
商絨才擱下筆,便聽見內殿裡有些響動。
她立即起身,掀簾跑入內殿裡,正見那滿窗煙雨,而少年倚靠在窗邊,他的眼眉與無法皆被雨水沾濕了些,眸子黑得發亮。
「我聽見了。」
他說。
什麼?
商絨起初並未反應過來,她走近他,少年的聲音裹在一片淅瀝清脆的雨聲里:「你喜歡我的名字。」
商絨的臉頰發紅。
可是她仰望他,拉著他冰涼的手指,示意他低頭來聽她的悄悄話。
少年果然乖順地俯身。
商絨看著他半垂下來的濃密眼睫,她好似受到某種蠱惑,抓緊他的指節,抱住他親了一下他的嘴唇。
「第一次聽時,你不說,我也知道是這兩個字,那時我就覺得很好聽。」
她認真地說。
他的名字,是這世上最動聽的聲音。
這樣近的距離,她眼見少年的耳垂燙紅起來。
可是他的睫毛顫動一下,側過臉去,薄唇抿起一條線來,隔了會兒才平靜似的:「哦。」
「你的耳朵……」
商絨自己的臉還紅紅的,卻好奇地伸手去戳他的耳垂。
折竹一下往後躲開了些。
他的耳垂紅得滴血,可滴答雨聲里,他迎向商絨的視線,卻又不自禁臨近她,灼熱的呼吸輕拂,滿懷期盼地問:
「簌簌,能再親一會兒嗎?」
第65章 很聰明
「好, 還是不好?」
雨聲雜亂,少年眉眼濕潤,遲遲等不到她回答, 他心內滾燙一片, 指腹撥了撥她因不安而眨動的眼睫,他彎著眼:「那就不好吧。」
他才收揀起自己那分失落,卻聽殿外一道聲音傳來:「明月,我來看你了。」
是夢石的聲音。
殿門吱呀,推開又合上, 雨聲一陣清晰一陣模糊。
「賀家父子一向為父皇馬首是瞻,那賀仲亭多疑, 幸好折竹公子提醒及時, 我搶先在父皇面前攬下此事,如此,他們凌霄衛也不便插手了。」
案上一壺酒, 案上葷素盡有, 夢石說著便要給折竹斟酒, 卻被他伸手一擋。
夢石抬眼, 那少年神情沉靜, 慢悠悠道:「我惹的禍, 本該是我多謝你替我善後。」
話是這麼說, 但他卻轉而自己斟了一碗茶, 碗壁與夢石手中的輕輕一抵:「傷還未愈, 就不飲酒了。」
商絨才吃一塊燒鴨肉, 聞聲抬眼。
夢石帶來的宮中佳釀, 他竟真的看也不看, 逕自抿一口茶, 隨即便將碗擱下了。
「哪裡的話。」
夢石心中也有一絲異樣,在蜀青桃溪村中時,他見過這少年對村中人自釀的米酒便極有興趣,只是當時他身上有刀傷,被夢石勸住了。
但也僅僅一瞬,夢石便將其拋諸腦後,又道:「如今父皇不許簌簌去大公主府弔唁,我們也沒有可做文章的時機,但我聽說,再過兩月,便是簌簌的生辰?」
商絨經他提醒,點點頭:「嗯。」
「他們說你的生辰往年都在摘星台上為民祈福,而今摘星台已毀,要重建也並非是兩月之工,說不定你今年祈福之地便是在星羅觀,若真如此,那我們大可以趁著兩月想出個萬全之策來,只要出了這禁宮,你便有更多的機會脫身。」
夢石打量著小姑娘的臉,溫和地安撫她道:「簌簌,等你生辰那日,你一定能得自由。」
自由。
商絨忍不住為他口中的這兩字而失神。
夢石如今正受淳聖帝看重,他手頭上的事太多,只吃了幾筷子菜,喝了幾杯酒便起身告辭,照例留了個宦官等著將食盒帶回。
雨勢更大,那道殿門一開,商絨看著夢石的衣袂拂過門檻,隨即聲息都被淹沒在噼啪的大雨里。
「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