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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竹命何忍去查十一半月前的行蹤,可何忍卻偏偏在今日出現在這裕嶺鎮上。
「十七護法!屬下絕無背叛護法之心!」姜纓看向已經死去的何忍那張沾血的臉,他雙膝重重落在地上。
「我知道啊。」
折竹頷首,凜風吹拂他一縷烏濃的淺發,他回頭看向下跪的青年,「不然,你也躺在這裡了。」
少年的嗓音有種沾著雨水般的清爽,卻令姜纓的脊背近乎被冷汗浸透,他低著頭,顧不得擦額頭的汗,忙將懷中的一支金蝴蝶簪取出來雙手奉上:「十七護法,您交代的事,屬下已在南州城內查到了一點眉目。」
自拿到這支金蝴蝶起,姜纓便馬不停蹄地趕往南州城,他今日趕回山上卻只瞧見滿地屍體便知不妙,再循著記號找到裕嶺鎮上來到這破廟裡,何忍他們這些人就已經涼透了。
若他真與何忍一般背叛了十七護法,那麼他又怎麼會放過十七護法傷重的好時機,更不提還在此地收屍。
姜纓心中越發駭然,深知這十六歲的少年之所以能在天下第一殺手樓中穩坐護法之位,除了他武功卓絕之外,還因他智多近妖。
明亮天光中,那金蝴蝶簪的翅膀微微顫動,粒粒瑩潤剔透的明珠閃爍漂亮的華光,折竹一見它,便伸手接來,「說。」
「此物的確是南州城虞鳳齋的物件,此種式樣一共五支,價值百金,皆賣給了南州城大戶人家的夫人和小姐。」
姜纓如實說道。
「可有官夫人官小姐?」
「有,是江陵布政使沈玉泰的夫人。」姜纓說著,不由抬起頭看向面前這少年,「十七護法,難道沈玉泰和永興古寧府的商戶顧氏有什麼淵源?」
「應該沒有。」
折竹搖頭。
「那她還能是誰?」
姜纓實在猜不出。
折竹眼帘低垂,他隨意地搖晃起那金蝴蝶的翅膀玩兒,沒有多少血色的唇微彎:
「大燕的公主——明月。」
第7章 不許哭
「她是公主?!」
姜纓乍聽這話,著實吃了一驚,此時他才忽然恍悟,為何十七護法要一路跟蹤十一護法至南州。
江湖中人插手皇家事可不是什麼好事,何況十一護法要殺的,是傳聞中攜異象降世的榮王之女,當今聖上金口玉言的——「大燕的明月」。
虞鳳齋五支金蝴蝶簪中,最精細貴重的這一支正好是近期被沈玉泰的夫人買下,如今卻偏偏落在一個來歷不明的姑娘手裡,姜纓原還不解,但如今聽折竹此言,他又想到如今正在南州的聖駕,若說這金蝴蝶是沈玉泰進獻給明月公主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當日在官道上截殺的,除了十一護法和他的人,還有另一撥不知身份的神秘人,當時那撥人先沖了出去,但屬下看十一護法那時卻並無驚訝。」姜纓越是仔細琢磨那日在官道上埋伏截殺的事,便越是發覺其中怪異。
這樁生意,從一開始便蹊蹺萬分。
「將那位明月公主說成是永興古寧府的顧氏女……也不知這樁生意背後的僱主,是如何哄騙住十一護法的。」姜纓站起身來,苦思無果。
「哄騙?」
折竹輕笑一聲,「你又怎知他不是事先知情?」
「十一護法事先知情?那他……」姜纓張了張嘴,頓了一下才接著道,「不插手皇家事,是樓主定下的規矩,他真的會明知故犯?」
若當日十一護法他們真得了手,只怕會為櫛風樓招來數不清的麻煩。
誰都知道那位明月公主最受當今聖人疼愛。
即便是江湖第一的殺手樓,也終究不能輕易對抗皇權,何況聖人身邊的凌霄衛也並非都是等閒之輩。
「以往他不會,但如今卻一定會,」折竹迴轉身來,「那日我故意提起他那位死去的妻子,他立即變了臉色朝我發怒,隨即便自顧自以為人是我殺的。」
十一在入櫛風樓前早已在江湖中結下不少仇怨,他一直以為自己藏在南州的妻子是死於仇家之手,故而他四處尋仇亂殺一氣,身受重傷之際為櫛風樓樓主所救,此後他入櫛風樓拋卻曾經的名姓,樓中人只知他與樓主有情,卻不知他曾還有個早逝的妻子。
「可您是如何得知他妻子的事?」姜纓心有疑惑。
「自入櫛風樓起,他每年三月十九都在南州。」冷風裡,折竹的聲音沾了些雪粒的凜冽,帶了幾分意味,「有趣的是,三月十九那日,樓主也常不在櫛風樓中。」
「您的意思是,樓主她……也在南州?」姜纓到此時終於回過味來,他也不是沒見過風月的少年人,本能地便察覺到其中的深意。
能在老樓主病危之際接過重擔,將櫛風樓經營成天下第一殺手樓的女子,又豈是什麼良善之輩?她當年為何救下十一,其中內情無人得知,但如今看來……或許樓主與十一原本就是舊識。
「十一哥感念樓主大恩,對她一向順從,此番卻偏偏與人合謀,欲陷櫛風樓於險境……除非有人向他證明了他的妻子是死於樓主之手,否則姜纓,我猜不透還有何仇怨能抵得過樓主對他的救命之恩。」
少年腰間的穗子迎風微盪,他的神情平添一絲乏味。
情愛,真是奇怪的東西,竟連櫛風樓的樓主也不能免俗。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