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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說,」
折竹抽出劍刃來,沾血的劍鋒微晃,點滴血珠滑落,「這堆雲坊的主人是誰?他又為何要你殺我?」
「我從未見過他,」
赤衣女子狼狽地倚靠著磚牆,「我只不過是聽命行事。」
「用這種東西做防身的武器,想來江湖裡也沒幾個人,」折竹盯著她,冷笑,「你如此珍視它,是否它便是你主人所贈?你說,若我查得此物的底細,是否便能釐清他的身份?」
赤衣女子聞言,驀地抬眼,她心下一沉,本能地便要將金絲徹底銷毀,卻又猛地一頓。
蹲在她身前的少年靜默地睨她,竟是攔也不攔。
上當了。
赤衣女子渾身冷透。
「果然,你見過他,並且也知道他的身份。」
折竹得逞般,眼底猶帶輕嘲:「不急,你還有機會慢慢說。」
姜纓命人將窄巷裡的屍體處理乾淨,再將那赤衣女子打暈帶走,他收劍入鞘,跟在黑衣少年身後朝窄巷盡頭那一道朦朧的亮光而去。
「薛濃玉在西北,他已投靠叛軍首領謝舟。」
姜纓將才得來的消息低聲說與他聽。
折竹一言不發,行至窄巷盡頭,在那一簇橙黃的燈影下忽然站定,才回過頭來問:「二哥他們還在玉京?」
「是,但這消息屬下能探知,想來櫛風樓中也已知道,他們三人應該是要去西北了。」
姜纓如實說道。
縱然他們這些人已脫離櫛風樓,但也認得樓中的記號,多少也能得知一些樓內的消息,第二,第四,第五三位護法是為薛濃玉來的玉京,而櫛風樓若要殺人,從不畏山高水長。
雖然薛濃玉此時在西北叛軍之中,那三位護法大抵不好下手,但他們總歸是要去西北瞧瞧的。
「趁著他們還沒走,正好敘舊。」
轉角的后街清冷寥落,折竹走出這片燈影里。
「公子,我們如今已不是樓中的人了,若貿然尋著記號找上門去,只怕……」姜纓心有猶疑。
「去找他們做生意也不行嗎?」
折竹氣定神閒。
「做生意?」
姜纓一愣,沒明白。
「他們要去西北,我正好也要人替我帶一封信去西北給薛濃玉。」
「為何要帶信給薛濃玉?」姜纓更是一頭霧水,半點兒也猜不出這少年的心思,「他既將長姐之仇算在了明月公主頭上,也難保他不會將滅門之災也算在公主頭上,他與您分明不是一路人。」
「薛淡霜既是個通透聰慧之人,與她一胎雙生的薛濃玉若還從這滿門的血仇里醒不過來,那麼他又何必逃到西北。」
折竹抬眼瞥他:「他入西北,便是帶著一顆反心去的。」
「可您既有夢石幫襯,又何必插手西北的事?」
姜纓心中疑慮更甚。
細微的雨珠墜在折竹濃密的眼睫,這般晦暗的光線里,他的神情被遮掩乾淨:「權力,是會推著一個人走的。」
「我一定要在夢石登上太子位前,將她帶出宮。」
——
細雨不停,聲息卻小,商絨開著那道窗,不知何時便在羅漢榻上睡著了,夜風吹得那扇窗狠狠一拍,她又忽然從睡夢中驚醒。
坐起身,內殿裡的燈已燃了半盞,少年仍沒回來。
她心中不寧,擁著被子坐了一會兒,想起那兩個傀儡娃娃,白日裡她擔心鶴紫發覺那些不屬於宮中的物件,便將它們都鎖到了她床榻的暗格里。
這會兒再無心睡眠,商絨起身扶燈,走到自己的榻前去,掀開被褥,推開底下的暗格。
兩個傀儡娃娃靜靜地躺在一沓書信上,她將它們拿出來,而燭火照見那些書信上的字痕,她頓了一下,隨即將燈放到一旁,從中拿起那些信件來,一一地看。
有一樣夾在裡頭的東西落到了暗格的角落底下,她伸手去摸,卻摸到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她推開自己的那些雜物,將那個沉重的盒子以及那個精銅所制的小小的魯班鎖拿了出來。
這兩樣都不是她的東西。
她摸出底下的那隻紙蝴蝶,上面的字跡清峻飄逸,並非是其它那些信件上娟秀的「明月公主敬啟」。
而是——「只許簌簌看的秘密」。
商絨的眼睛無知無覺地彎起來,拆開紙蝴蝶,視線掃過那寥寥一行字:
「這是我最重要的東西,暫借你的藏寶地一用。」
末了,還畫了一個笑臉。
商絨用手指戳了戳那個笑臉,想起某夜她拉他坐到她的床上,給他看暗格里她從小到大自己珍藏的各式各樣的小玩意。
「我覺得重要的東西都放在這裡,睡覺枕著它們,我會覺得很安心。」
那時,她對他這樣說。
再將目光移向被她放在一旁的那隻匣子上,在燈燭的映照下,那匣子冷冰冰又金光燦然,像是黃金所制,四角皆鑲嵌有渾圓剔透的寶石。
匣子上有一把鎖,她從未見過那樣的鎖。
匣子雖小,卻很重,那把掛在上面的鎖也很重,其中的精密並非此時借燭光便能用肉眼看清的。
忽然間,
商絨想起在蜀青的一夜,那時她方才發現少年腕上的舊疤,忍不住好奇的心思,過問了他的往事。
「我曾想擺脫我背負一樣東西的宿命,厭極倦極,左思右想,唯一死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