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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旬雖是妙善的師弟,但曾經作為天機山弟子,江湖人盡皆知他的武學天賦比妙善要高得多。
他一個後仰,後腦抵在雪地里,挺直了腰,橫握劍柄,長劍在折竹腰間劃出一道血口子。
但妙旬抬眼看他,這少年竟眉頭都不皺一下,妙旬有一瞬驚疑,也是這一瞬,他猝不及防,受了少年一掌。
胸口悶痛,妙旬喘息著,看見少年腰腹間不斷有血珠滴落,那一張年輕的面容也變得越發蒼白,他手中劍刃朝下,妙旬翻身躲開,隨即躍入半空。
折竹立即跟上,兩人一前一後掠入那片青黑的林間,忽高忽低,劍刃相接之聲不絕於耳,陣陣罡風摧折草木。
折竹的劍鋒刺中妙旬的腿骨,妙旬吃痛,立於林梢的左膝一屈,卻仍能勉強穩住身形,掙開他的劍鋒,一掌重擊在折竹肩頭。
周遭的枯葉仿佛也因妙旬內力激起的罡風而化為利器,擦破了折竹的臉頰。
妙旬落下林梢,劍鋒嵌入地面支撐著他站直身體,銀白的月輝穿梭於這片枝葉縫隙,斑駁搖晃,他凝視立於樹梢之上的少年:「小子,你到底年紀還輕,天機山的功法,我可比你熟。」
「是嗎?」
折竹腰腹間的血液浸濕衣袍,滴答落下,他指節輕蹭臉頰的血跡,隨即踩踏樹梢,俯身躍下。
妙旬匆忙接招,此時他方才察覺這少年的招式更為狠厲迅疾,妙旬凝神接下,積蓄起內息襲向折竹。
折竹抵不住他這般剛猛的內力,胸口一震,他什麼感覺也沒有,卻吐出血來。
「公子!」
忽的,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折竹側過臉,郎朗月華映出一個人的影子,那青年提劍而來,直直地揮向妙旬。
妙旬側身一躲,不得已鬆了折竹的劍,應對起這忽然出現的青年使出的招式,但青年終究不敵妙旬,不過幾招之內便落了下風,生生受了一掌,手臂也被劍刃劃了道血口子。
妙旬正欲下殺招,一道柔韌的劍影閃爍,他眉目一凜,不得不接下那黑衣少年的劍招。
林間風聲呼嘯,少年渾身浴血。
妙旬到底身上還有舊疾,他更不防這少年如此年紀便有此般武功,縱然內力尚不及他,但少年似乎極其敏銳,很會尋找他的弱點,不過百招,他那條傷腿便再受重創。
妙旬咬著牙忍著劇痛,再度運氣劍鋒往左襲向折竹,他算準了折竹一定會躲,故而將內息積蓄於右掌,卻不曾想,折竹竟躲也不躲,他的劍鋒刺中折竹的肩,他一怔,對上少年那張蒼白的面龐,短暫一瞬,少年劍鋒直直地刺中他的腰腹。
妙旬痛得眼尾的褶皺更深,勉強後退了幾步。
可他看著眼前這少年的臉,心中卻越發驚疑。
「你來做什麼?」
折竹終於有工夫回頭去看那青年。
「她不放心公子。」
姜纓胸口疼得厲害,說話也有些艱難。
折竹不再說話了,回過頭迎上妙旬怪異的神情。
「你這樣的年紀,絕不可能有如此深厚的內力,」妙旬暗自調息著,他越看這少年越覺得詭異,心中仿佛終於恍悟了什麼,「師兄將他的內力都傳給了你,是不是?」
「所以,」
妙旬的視線停留在少年不斷流血的傷口,又去看他面無表情的臉,「你身患無法感知疼痛之症。」
折竹並非天生無法感知疼痛。
是妙善強行將自己的內力傳給一個年僅幾歲的孩子,致使他在年幼之時便嘗盡內息衝撞的疼痛折磨。
為此,折竹曾忍受千般常人所不能忍受之痛。
他在自己腕上劃下那道傷口時,是他最後一次感受到疼痛的滋味。
從那以後,他便徹底喪失了感知疼痛的能力。
「是啊,」
折竹沒有血色的薄唇微勾,卻沒有分毫的笑意,「所以妙旬,你該知道,我這樣的人能活到現在,全因你這個老東西還沒有給他償命。」
妙旬本不欲與他多說什麼過往之事,他只要將眼前這不聽話的少年殺了,便是對妙善最好的交代,可事到如今,他發覺這少年並非是那麼好對付的,於是頃刻間,他改了主意,陰鷙的眼底流露幾分譏諷的笑,他喟嘆:「你居然是為他來的玉京?只是為他報仇?」
妙旬接連笑了幾聲:「小子,你可知我為何要殺你?是怕你向我麼?」
折竹冷冷地凝視他。
「不是,」
妙旬迎著他的視線,搖頭,「我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正如凌霜給我靈藥,我願護他周全一般,你師父給我另一味藥,你以為他是白給我的麼?」
第91章 無人知
鵝毛雪亂灑, 風卷枯葉黃。
第四雙手抱臂,立在一旁瞧著那個衣裙單薄的小姑娘專心致志地擺弄著手中的魯班鎖,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忍不住道:「小公主, 你都解了多久了?這麼些日子也沒見你將它解開,這玩意兒真能解得開麼?」
「就差一點兒了。」
商絨沒有抬頭,一邊對照著案上的《丹神玄都經》,一邊說道:「《太清集》和《青霓書》的部分我都已經解出來了,《丹神玄都經》就差最後幾個圖案, 只要我找到它們,應該就可以了。」
第四實在不太明白她為什麼執著於這個魯班鎖, 撇撇嘴也沒再接話, 百無聊賴之際,她瞥見躺在竹榻上的添雨醒了過來,便挑了挑眉:「喲, 怎麼這會兒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