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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茶才入口,她呼吸一松,勉強咽下去,味道雖是甜的,但卻辛辣刺鼻,她嗆得眼眶微濕,抬手去打他:「你又騙我。」
她也喝過薑茶的。
但這個薑茶里用的茶似乎和她在禁宮裡喝過的並不一樣,紅糖沒有那麼的甜,很適中,但到底還是薑茶,還是那麼辛辣刺激。
「怎麼我說什麼你都相信?」
折竹揚眉,輕聲笑。
商絨不想和他說話,她握住那茶瓶,往他唇邊湊,少年一邊笑一邊躲,她卻卯足了勁一定要他喝。
「我喝了你就不生氣了嗎?」
他問。
「嗯。」
商絨盯著他。
折竹嗅到瓶口隨著熱煙飄出的味道,他又皺了皺眉,妥協似的,順從地喝了幾口。
姜的味道雖不好聞。
但茶葉與紅糖的滋味卻是他喜歡的。
他又喝一口,抬起頭來,眸子亮晶晶的:「甜的。」
也不知是不是薑茶的功勞,他的嘴唇紅潤了一點。
高檐之上的夜風更凜冽,但商絨雙頰卻不覺冷,反而在他這般的目光注視之下,隱隱有些發燙。
聽見他又咳嗽一聲。
商絨回過神,見他從食盒中捏了一塊糕餅咬下去,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披風,足夠厚實,也還算寬大。
「這個……」
折竹還沒說出口的「好吃」兩字淹沒於喉,只因坐在他身邊的姑娘忽然捏起來她披風的衣邊來雙手繞過他的雙肩,將他攏在她的披風之下的同時,她的雙臂也在抱著他。
她的溫度,她的呼吸都近在咫尺。
少年一顆心亂得厲害,腦中也有一瞬空白。
「這樣我們就都不冷。」
她的聲音就在少年耳側。
他濃密的眼睫眨動一下,垂著眼帘看她,也忘了再吃手中的糕餅,嘴角翹起來,他輕輕地「哦」了一聲。
「這些小事你騙我也沒有關係,」商絨被少年一雙熾熱清亮的眸子望著,她的臉頰微紅,低下頭趴在他懷裡,「但是……」
「但是什麼?」
折竹等著她的下文。
「但有的事,你絕不能騙我。」商絨說。
「譬如?」
「譬如,不可以再騙我說要與我一起走,卻讓姜纓送我一個人走。」
折竹挑眉:「怎麼還翻舊帳啊?」
「嗯。」
商絨抿緊唇,腦袋埋在他懷裡也不看他。
「那還有嗎?」
他又問。
「沒有了。」
「這麼簡單?」
折竹從披風下騰出手來,將剩下的半塊糕餅吃掉,才輕抬下頜:「知道了。」
底下忽有巡夜的官兵路過,有人注意到了屋頂之上似有兩道人影,正欲往近前查探,卻見那兩道影子轉瞬即逝。
轉瞬從高檐落下,商絨驚魂未定,還緊緊抱著折竹窄緊的腰。
折竹卻注意到牆邊一簇簇濃綠的枝葉里點綴著或紅或白的木芙蓉,在這片晦暗的光線里也不減葳蕤風姿。
他想也不想,從中摘下來一朵沾了露珠的紅色木芙蓉,隨即拉下來她的兜帽,露出來她只用一根簪挽起的髮髻。
黃昏時,第四給她梳過頭。
少年修長白皙的指節捏著那朵木芙蓉簪入她的髮髻,露珠顫顫巍巍的從花瓣里滑落,沾在她烏黑的發上。
明明,她此時的這張臉粘了他親手製作的面具,暗黃的膚色,雜亂的眉,還有刻意點綴的斑點。
然而他的眼睛彎起笑弧:「真漂亮。」
商絨仰面望他。
寂靜無人的長巷,她忍不住隨著他眼睛的弧度而無意識地翹起唇角。
回到小院,商絨沐浴洗漱過後,向第四要了一碗冷水,木芙蓉花的根莖泡在水中,整朵花正好抵住碗沿,花瓣顏色濃郁惹眼。
她將它放在一旁的小案几上,躺在床上又盯著它看,沒一會兒,她又習慣性地拿來那個魯班鎖擺弄著。
折竹在浴房沐浴完也不要姜纓幫忙,他自己換了傷藥,穿了身寬鬆的衣袍出來,便聽姜纓道:「公子,那兩個傢伙招了。」
那兩個傢伙,自然是姜纓從星羅觀帶回的道士。
他們都是半緣的徒弟,卻跟在凌霜的身邊保護他。
「那半緣,也就是妙旬似乎不良於行,需拄拐,據他們二人所言,妙旬以前受了很重的傷,幾近癱瘓,妙旬通曉岐黃之術,知道醫治自己的法子卻苦於無法找來其中最重要的兩味藥,最終是凌霜與另外一個什麼人給了那兩位藥,彼時凌霜正受皇帝寵信,身邊殺機四伏,妙旬便與凌霜約定,他入正陽教,並遣自己的徒兒跟在凌霜身邊保其周全。」
姜纓如實說道。
折竹敏銳地抓住姜纓話中的「另一人」,若那人便是他的師父妙善,那麼妙旬何以對凌霜知恩圖報,對妙善卻是恩將仇報?
這很不符合常理。
「天硯山上有一個半緣草堂,那妙旬便在草堂之中,他們已將草堂的位置交代清楚,公子,您看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姜纓見折竹遲遲不語,便問。
「那我何必等他來找我。」
折竹扯唇,神情冷冽。
「公子現在就去?可您的傷……」
「皮外傷不礙事,」
折竹滿不在乎,「你不必跟我去,帶幾十人留在此地,守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