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頁
*
重華宮被圍困的當天晚上,封衡召見了魏安明、沈卿言,以及六部的幾位年輕官員入宮議事。
因著時辰太遲了,索性留了幾人在值房過夜。
官員們有苦難言。
除卻沈卿言之外,其餘都是有家室的人,或許娶了嬌妻,又或是新添了丁,總之,不能回府,當真是折磨人。
魏安明一心記掛著一對雙生子,晚上見不到兒子,委實想念的很。
夤夜之時,大臣們才到了值房歇息。
魏安明實在忍不住,就問沈卿言,「沈大人,皇上今日究竟是怎麼了?」
沈卿言仰面,望著屋頂的橫樑,悠悠一嘆,仿佛千言萬語也不夠他說的,於是,他就娓娓道來,「魏大人,咱們皇上其實不是一個無情無義之人,世人對皇上的誤解太大了,你且細細聽我說……」
好半晌過去,魏安明仿佛聽了許多,可又似乎沒有一句是重點。
他伸了個懶腰,背對著沈卿言,闔眸開始睡覺。明日卯時還要起榻上朝呢。
沈卿言還想繼續說時,幾位大人都不約而同背對著他,紛紛閉上了眼。
說來也是奇怪,沈大人好端端的一個如玉公子,怎就這般聒噪?!
接下來兩日,魏安明、沈卿言和幾位年輕官員一直被封衡困在了宮裡。
夜夜長談政務,帝王孜孜不倦,官員有苦難言。
魏安明本想藉口回府換衣,封衡卻直接命人去魏府送了口信,讓魏府小廝送了換洗衣物入宮。
總之,封衡不鬆口,誰也別想離開皇宮。
直到第三日,影子人和禁衛軍聯手抓住了幾個可疑之人,帝王終於放了幾位大臣回家,他自己親自前去皇宮地牢嚴刑逼供。
離宮之前,魏安明鬆了口氣,但也不免憂心帝王,拉著沈卿言,特意交代,「沈大人,你無家室,皇上就交給你了。」
沈卿言原本是打算繼續留在宮裡,一日不抓住封奕奕,他一日不安生。
可聽了魏安明這話,他為何會感覺到自己被內涵到了?
沒有家室怎麼了?
不過就是早晚的事,他遲早會有家室,也會有自己的孩子!
沈卿言不耐煩的擺擺手,「魏大人要走便走,我可不像你,我會一直陪著皇上。」
魏安明,「……」
*
皇宮地牢,建成已有數百年之久。
縱使秋老虎甚烈,一旦邁入地牢,就宛若置身寒冬。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摻和了血腥味的冷意。
這個地方縱使不關押任何人,也有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常年經久不散。
腐朽與死亡的氣息無處不在。
隨著封衡的靠近,被綁在絞刑架上幾名宦官睜開眼來,看著封衡逆光而來,猶如看見羅剎來臨。
十三迎上前,「皇上,這些人恐怕是先帝在世時的舊部,已經找到證據,但他們暫未開口承認。」
封衡眸光隱在一片昏暗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神色。
他伸出一隻手。
十三瞭然,將沾了鹽水的藤鞭遞到了封衡手上。
不多時,鞭子抽打血肉之軀的聲音,一聲聲傳盪開來。
「啪、啪、啪——」
以免宦臣們咬舌自盡,十三提前堵住了他們的嘴。
血肉裂開的聲音,鞭子聲,血液滴落在地之聲,雜糅在一起,讓地地牢仿佛成了人間煉獄。
沈卿言看了幾眼,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眸,他捏緊了錦袍下擺,有些無措。
該不該勸一勸呢?
罷了罷了,這些人該死!
誰讓他們背叛皇上?
皇上的敵人,就是他的敵人!
封衡沒有讓人揭開宦臣口中塞著的布團,一頓抽打之後,手中鞭子斷開,他的手一松,那斷裂的鞭子落地,他自己則接過濕巾,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手,動作儒雅泰然,像剛剛飽餐一頓的草原獵豹。
「不要讓他們死了。等甦醒過來,就接著打。一直到他們肯點頭招供為止。」封衡淡淡啟齒的吩咐。
十三吞咽了一下,這才道:「是,皇上。」
這些宦臣的嘴是堵住的,皇上根本不想聽他們解釋,今日一頓毒打,大概也不會問出個所以然來,唯有讓宦臣們絕望到極致,他們才會坦白從寬。
封衡從地牢走出來,沈卿言走在他身後。
君臣二人,默契的保持緘默。
徹底邁出地牢,沈卿言似乎聞到迎面吹來的血腥味,大抵是皇上身上的味道,他猜。
王權和林深一行人默默跟在後面,誰也不敢吱聲。
眾人皆知,皇上這幾天都在隱忍。
逆賊趕在宮中對皇上有孕的愛妃下手,這無疑就是當面挑釁。
皇上能忍到現在,也是他足夠陰鷙深沉。
不知不覺,來到了重華宮外,封衡止步往重華宮望了一眼,王權為了讓皇上開心些,提議道:「皇上,要不要歇在重華宮?」
封衡卻抬步繼續往前走,只丟下一句,「朕要回去換衣。」
他身上的污穢之氣,豈能帶到昭昭面前去?!自是不能的。
*
虞姝是被癢醒的。
她不知道幾時了,但內殿的燭火已經燃到只剩下一小半。
男人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碰觸她的額頭,她一睜開眼,就望入了封衡幽深的眸子裡,還聞到了男人指腹的皂胰香氣,他是特意洗過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