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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姝看著富麗堂皇的翠碌軒內殿,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一個念頭。
是個可怕的念頭。
而這時,宮女春桃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刻薄,「三姑娘,還愣著做什麼?皇上這個時辰正好在御花園的校場習武,過了時辰,可就見不著皇上了。」
語畢,春桃把托盤遞到虞姝面前。
托盤上擺放著一盞冰鎮涼茶,青花瓷蓋上凝了細微的水珠。
虞姝接過托盤,沒有任何反駁與排斥。
因她知道,她身後無路可走,唯有往前,哪怕前面是萬丈深淵。
看著虞姝轉身走出內殿,虞貴嬪的臉色驟然陰沉了下去,眸光冰冷。
*
翠碌軒的另一名宮女夏荷,也是將軍府的人。
較之春桃,夏荷對虞姝的敵意並沒有那麼明顯,將虞姝領到御花園的入口處,夏荷神色如常,「三姑娘,這裡就是御花園,你辦完事,一會自個兒回去。」
虞姝點頭,「多謝。」
春桃愣了一下。
哪有主子對奴才致謝的道理。
不過,這三姑娘在將軍府時就一直如此謙卑。彼時,夏荷見慣了三姑娘被兩位嫡姐針對的場面,已經習以為常。
夏荷神色微變,但也什麼都沒說,轉身就把虞姝一人丟下了。
虞姝站在原地調整呼吸,她害怕極了。仿佛每走一步,都是在踩著尖刀往前走。
沒有退路了!
虞姝暗暗告誡自己。
她半斂眸,雙手捧著托盤,沿著小逕往前,沒走多久就被人擋住了去路,「你是何人?誰讓你來的?」
說話之人的嗓音,有幾分陰柔。
虞姝當即就揣測,此人大概是皇上跟前的宦臣,她駐足未動,還聽見了不遠處傳來的劍聲。
虞姝老老實實作答,不敢有半分造次,「回公公,我是虞將軍府的三姑娘,今日入宮特來陪伴貴嬪娘娘,是娘娘讓我過來給皇上送涼茶的。」
虞姝雖強裝鎮定,但細一聽,嗓音在輕顫。
王權是御前大太監,從年少起就跟在璟帝身邊,尚能揣測一二分的聖意。
這宮裡的事情,就沒有哪一樁能夠瞞得了皇上。
雖說虞三姑娘今日才入宮不久,但皇上已經知曉。
皇上最不喜人打擾,宮裡人人皆知。哪怕是皇后與淑妃也不敢觸皇上的逆鱗。
虞貴嬪卻讓自己的妹妹過來送茶,到底是太過天真不知事?還是心思過於深沉歹毒?
王權眯了眯眼,嗓音不變,說道:「原來是貴嬪娘娘的三妹妹,涼茶就擱在這兒吧,咱家會告知皇上的。」
虞姝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二姐的意思,是讓她見到皇上,她若是就這樣離開,惹了二姐不悅,她還如何討要藥引子?
虞姝急出一頭薄汗,三伏天本就日頭灼人,她只覺得視野之間開始晃動,整個大地也跟著晃了起來。
忽然,劍聲從側面傳來,嗖的一聲,虞姝只見一道寒光從眼前飛過,再定睛時,一把鑲寶石的長劍已經刺入了她身側的一株樟木上。
「啪——」
虞姝雙手發軟,托盤落地,她眼睜睜的看著茶盞碎裂,涼茶溢了一地。
她側過臉,就看見男人敞開著玄色緞面中衣,款步走來。
虞姝仿佛看清了男人的臉,又仿佛沒有看清,因為下一刻她當即跪地,不敢目睹龍顏半分。
虞姝額頭觸碰青石地面,渾身輕顫,「臣、臣女有罪!」
記憶又回到兩年前,還是那把鑲了寶石的長劍。
虞姝仿佛還能聞到那把長劍的血腥味。
封衡在女子面前駐足,王權和幾個小太監大氣不敢喘一下,一應低下頭去。
王權心驚肉跳。
皇上竟然沒有直接無視虞家三姑娘,這可當真是稀奇了。
封衡單手拔出樟木樹幹上的長劍,眸光淡淡掃過跪地的女子,但也只是一眼掃過,這便抬步離開。
虞姝感覺到耳畔有微風拂過。
她知道,皇上要走了。
可她涼茶還沒送出去,也沒在皇上面前留下任何好感。
不能就這般離開!
虞姝抬起頭來,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大抵是沒什麼可失去的了,她的小命從來都不值錢,她伸手拉住了男人的一抹玄色錦袍下擺,然後,像受驚的小鹿一樣,抬眼望向男人,「皇、皇……」
竟是一時過分緊張,說不出話來了。
封衡的目光落在了女子臉上,隨即下移,看著被她抓緊的錦袍衣角,那隻白皙纖細的手似在發抖。
封衡眸光微眯,嗓音清冷,如雨打青瓷,聽不出多少情緒,「你要作何?」
王權心驚。
莫不是皇上還記得兩年前那一幕?也還記得虞三姑娘?
不然,皇上豈會多此一舉?換做是以往,誰敢叨擾聖駕,早已被驅逐出宮。
不過,話說回來,這虞三姑娘倒是令人記憶猶新,兩年未見,更是容色明艷了。
虞姝抖著手的同時,急到眼眶微紅,淚珠子說掉就掉下來了。
她怕的要死,可只能硬著頭皮,但又奈何魄力不足,便就導致了眼下的窘迫。
她說不出話來,因著手腳發軟,直接癱軟在地,又做出跪趴的姿勢,一句話也不說了。
封衡眼中掠過一抹異色,看著女子纖細的後背,還有那弧度驚人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