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
髮妻亡故之後,張相一直孑然一身,再未他娶。
縱使多年來有人贈送美人,張相也從未給過名分。
張貴妃入宮之後,次女張珺瑤更是他的掌上明珠,寵愛有加。
張珺瑤對辰王情根深種,非君不嫁,張相為了自己的寶貝疙瘩女兒,自然是使了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讓蕭太妃與他擅自做主定下了婚事。
饒是辰王反應過來,他當年真正的救命恩人是虞姝時,也已經為時已晚。
張珺瑤自幼百般嬌寵,就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她今年十八了,這輩子嫁定了辰王。
前陣子,得知虞姝入了宮,張珺瑤自是歡喜的,甚至於還特意讓線人給長姐打了聲招呼,讓長姐藉助貴妃身份,給虞姝一點「好看」。
「臣女給貴妃娘娘請安。」張珺瑤福了福身。
張貴妃笑得慈眉善目,「快些起來,在本宮這裡,你又何須多禮。過來讓本宮看看,可又消瘦了些。」
本朝女子以瘦為美,但過於清瘦未免顯得乾癟,少了豐澤之感。
張珺瑤走上前,姐妹兩拉著手說了一些體幾話。
張珺瑤這便眸光一轉,「長姐,我想見見虞美人。」
張貴妃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你呀,大可不必如此,你是什麼身份?她又是什麼身份?你記住了,你可是咱們相府的千金小姐。」
縱使虞姝已經是皇上的女人,在張貴妃看來,還不如自己的妹妹一根手指頭金貴。
張珺瑤卻不依,「長姐,我就想讓她明白,辰王爺是我的人。讓她日後少耍狐狸精的手段。」
張貴妃拗不過張珺瑤,只好命人去朝陽閣請人。
張貴妃也覺得,的確應該警告一下虞姝,莫要吃著碗裡看著鍋里!
得了帝寵,她就該感恩戴德,辰王不是她能夠肖想的人了!
*
朝陽閣那邊,虞姝聽了傳話,趴在秋香色大軟枕上托腮思忖。
張貴妃……
她為何要見自己?
自入宮以來,虞姝倒是覺得這張貴妃是個沉得住氣的人。
虞姝想起一個人來,問道:「知書,張貴妃宮裡可是來了什麼人?」
知書如實答話,「回美人主子,正是呢。張二小姐入宮了。」
虞姝純澈的桃花眼一滯。
難怪了。
若是自己不去的話,反而顯得心虛。
她與辰王的事必然是有人蓄意宣揚開來,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躲讓。
虞姝支起身子,後腰被封衡抱過之後,此刻還隱隱泛酸,「更衣吧,既是貴妃娘娘宣見,我得過去一趟。」
大抵不是貴妃要見她,而是張珺瑤吧——
那個謊稱救了辰王的騙子。
虞姝倒是不嫉恨張珺瑤搶了本該屬於她的婚事,以她的身份,是沒法嫁入辰王府做正妻的。
與其做妾,她寧願選擇在宮裡爭一線希望。
虞姝帶著知書和墨畫兩名宮婢,打著一把玫紅色描金梅花的油紙傘在冗長的宮道上緩步往前走。
行至日光炫燦處,迎面走來一人,虞姝起初是垂眸往前走,留意到一道視線時,她一抬頭,就撞進了一雙墨色的眸子裡。
是辰王。
較之前幾日,他清瘦了一大圈,沒了少年人的義氣與鋒芒,他唇角淡淡揚起一點笑意,仿佛是山谷小風掠過百尺深潭,那樣的波瀾不驚。
可垂在廣袖下的手,早已捏的死緊。
第三十章
虞姝以為自己可以完全不在意辰王。
可此刻面對面, 四目相對,她心中像是被人潑了一碗涼湯,微酸且涼。
談不上難受, 卻是出乎意料的酸楚。
這世上不是所有人之間的關係都能得到一個結果。秋日的累累碩果,和廣袤大地上的枯草,都不枉此生來這世間一遭。
有些人, 只能陪她走一陣子。
僅此而已。
辰王是她韶華時最初的心動與渴望,即便此生無緣, 他亦如天際星辰,總能泛著淡淡星輝, 在她每次仰望星空時,就能瞧見, 也能為之淡淡一笑。
她記憶中的辰王,永遠都是那個白衣錦袍,在日光下燦漫微笑的玉樹臨風少年人。
虞姝不怨辰王一開始眼拙認錯了人,更是不恨他沒能幫上自己。
相反,她感謝與他曾相逢。
但, 她與他之間,也只能止步於此了。
在辰王極力克制隱忍之時, 虞姝以為他也放下了。
如此甚好。
虞姝莞爾一笑,福了福身, 「給辰王殿下請安。」
她只是個美人,但按著身份並不需要請安, 但虞姝還是給了辰王敬重之意。
辰王喉結滾了滾,那雙封氏皇族男子皆有的狹長鳳眸之中, 是旁人讀不懂的情緒。
最終, 千言萬語, 只化作淡淡的點頭。
他很想告訴虞姝,他當真盡力了。
但還是遲了。
虞姝這便站直了身子,徑直往前走,與辰王擦肩而過,餘光掠過之處,全是回憶。
下一刻,辰王也抬步,頭也沒回一下,在小太監的帶領下,往御書房的方向而去。
兩人仿佛誰也不惦記著誰。
知書倒是回頭看了一眼,她暗暗吁了口氣。
這宮裡到處都是眼線,虧得美人主子和辰王都是克制的人。
且不論到底有沒有撇清曾經的一切,這般坦誠相對,就算是在宮裡見面了,皇上也不會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