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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聽見說密果兒死的消息他並不驚訝,密果兒其人自己沒有半點武功底子,貿然就坐上了東廠督主這般位高權重的位置,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他在這位置上做不長久,只是能在皇宮裡無聲無息奪人性命手法又那般熟練的人卻不會多。
在皇宮裡殺人… …這本身就是一樁極其納罕的事。
殺了密果兒的人要不是腦子不清楚就是對這個皇宮沒有半分顧忌,他壓根兒不害怕後果,同樣的,他有絕對的自信最後查不到自己頭上。
所以究竟是誰?
盼朝見和齡不說話,他便也暫時沒有開口,只是看著妹妹在皎皎月光的映照下顯出幾分蒼白的側頰,一霎兒間,他腦海里閃現出一張人面。
和齡在宮裡按說認得的人不多,值得她為其隱瞞的,又是個用狠戾來形容也不過分的高手,還能無聲無息接近密果兒並割了他腦袋,除了權泊熹還會有第二個人?!
夜晚的風無孔不入地往衣裳里鑽,和齡抱著雙臂冥思苦想對策,肩上忽的一暖,一件猶帶著哥哥體溫的外袍便將她裹了起來。
「這樣就不冷了。」盼朝站在她身前替她攬住外袍的邊角,向裡面拽了拽,如此走動之時就不會輕易鬆散開。
他高出她一個頭,她看他時需要抬起臉,此時眼睫根.部濕濕潤潤,和齡搖擺不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把泊熹的事說給哥哥聽,讓他幫自己做決定。
她猶豫著,那話似乎就要破繭而出,然而,她只是抿了抿上下唇瓣,聲如蚊蠅地望著他道:「哥哥把衣服給阿淳,自己卻不冷麼,要是哥哥著涼了怎麼辦?」
盼朝愉悅地揚唇笑了,他寵溺地颳了刮她挺翹的小鼻子,「哥哥是男人,你見過有男人隨隨便便就著涼的麼。」
和齡想了想,搖頭。
「這不結了,阿淳披著吧,」他唇角噙笑,眸光在月色的侵染下使人如同飲了酒般感到熏醉,幽幽道:「阿淳須得明白,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唯一的,明白我的意思的是不是?」
「嗯,我懂的。」
他 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兩人便一同向前。和齡的想法何嘗不是和盼朝一樣呢?這宮裡的旁人哪裡能算是親人,她也是近期才深刻認識到,她唯一在意的父皇到底是同記 憶里不同了。想必在他眼裡,他養育了十來年的儀嘉比她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要更重要吧,是以在明知她也中意於泊熹的時候選擇了讓泊熹作為儀嘉的駙馬。
那時候的心情真是難以描述,此情此景此地想起來卻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悲傷。
只有哥哥對自己這麼好,她卻還要有事瞞著他麼?
和齡唯恐來日出事,忽的把心一橫,用力拽住哥哥的袖子,拽的他停了下來。
後方尾隨的宮人們見他們停下便也不再前行,只保持著適當的距離站在遠處。
「有話要告訴我?」盼朝挑了挑劍眉,笑道:「是關於錦衣衛指揮使權泊熹的,我猜的可對麼?」
簡直神了!
和齡目光里流露出幾分崇拜,很快,她捏了捏自己拳頭,惴惴地道:「哥哥說的不錯,我要講的事情,的確是關於權泊熹的。」她有點沒底氣,也曉得哥哥必然只是聯想到密果兒之死於泊熹脫不開關係,卻決計不會想到他身世上頭。
和齡娓娓道:「申時左右,我尾隨密果兒回到球場,」他們又向前緩緩走起來,晚上這裡僻靜,連個鬼影也沒有,說起話來是不必擔心被人聽了去的,「沒多時我就很詫異地發現權…權大人他出現了,我忽然明白過來,原來密果兒這般兒鬼鬼祟祟的是要找權泊熹說話。」
說著,看一眼哥哥,他回以聆聽的耐心目光,和齡就噎噎口水,鼓足勇氣接著道:「我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哥哥知道密果兒為什麼會死麼。」她停頓下來,回想到泊熹殺人時肅殺冷漠的面龐,心尖都凍住了。
「他得知了權泊熹的一個秘密,一個,足以叫他一敗塗地的秘密。」
現在她也知道了。
受和齡的神情感染,盼朝在不知不覺也更加重視起來,沉聲道:「嗯,你說。」
和齡「呼」出一口氣,踮起腳尖湊到了哥哥耳邊,熱咻咻的氣便拂到了他耳朵上。她耳語幾句,聽得盼朝面色大變,連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阿淳可聽真切了,不是聽錯,顧盼朝當真是前朝皇太孫———?」
如果此言非虛,那試想一下這麼個危險人物一路爬至指揮使的位置圖的是什麼,聞人氏骨子裡的血腥殘暴是掩藏不住的,權泊熹這麼多年臥薪嘗膽,莫不是回來報仇來的?!這麼多年了,竟無人懷疑他的身份…!
他倏地想到什麼,後怕地看著和齡,問道:「為什麼太子說你從竹林里出來,你竟是躲進去的?」否則正常情況下進去那裡做什麼,餵蚊子麼。
和 齡想到此也是膽戰心驚,那一刻的惶恐從腳尖席捲上來,她勉強鎮定著道:「他似乎發現我了,但是… …」和齡發現自己說不上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為了讓自己舒服一點,她肯定地道:「權泊熹不知道是我,他跟進竹林里想知道是誰聽見了他的秘密,跟著,他 就走到了我頭頂上方的竹子邊兒上,然後他就———」
「他怎麼了?」
和齡突然不能言語,她才發現自己可以忽略了什麼。因為以泊熹的機敏,他沒可能發現不了她,但是他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