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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就猜對了。
蕭澤見這宮女兒不領自己的情並不惱,他是出了名的好脾氣,最是善解人意,打小兒就有女人緣,對待長相嬌美可人的女子從來都是溫和有禮。
「姑娘竟真的不曉得坤寧宮在哪兒麼?」
他自己是半個路痴,但本來不至於要到問路的地步。今兒個本是同太子一道進宮的,後頭他出了神便同太子走散了,這皇宮曲委轉折,一牆隔著一牆,牆牆環繞連綿,蕭澤小時候倒也來過幾回,長大後來得就少了。
今次偏生倒霉催了走錯道兒,到現在還沒摸著路。趕巧走著走著瞧見個扶著牆走得極慢的小宮女,他就上去問路了,不想這宮女臉模樣兒竟極好。
頭髮烏烏黑,沒什麼髮飾,一張小臉在這絢爛的天光下白得發光似的,最妙的還是那一雙看向他的翦水似的眼眸子。她是桃花兒眼,眼尾微翹似笑還嗔,霎時便為那張稍嫌青澀稚嫩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柔美麗烈,簡直不可多得。
蕭澤從迷路後就低迷的情緒慢慢好轉起來。
他是英國公府的老么,振興家業挨不著他,有什麼事上頭也有父親英國公頂著,再不然還有幾位哥哥們,宮裡頭又有坐鎮中宮的蕭皇后,故此,這位是打小兒就被合家捧著長大的,平日也沒別的興趣愛好,就愛個美人兒。
和齡看他不回復自己他是誰也不感到奇怪,矜貴富貴人家長大的孩子難免以自我為中心,總是要聽不見別人說話的,不是不可以理解。
她拿手在臉上「呼扇呼扇」幾下,額角的碎發黏濕在眉尾,怎麼扇也飄不起來——她是真的熱壞了。
心浮氣躁地左右一打量,想著自己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不回坤寧宮還能往哪兒去?便主動請纓帶著這位蕭家的爺們往回走。
和齡邊走邊在心裡琢磨,她今天把儀嘉帝姬身邊的紅人給揍了,也不是揍,她不過就是在那人屁股上添了一腳自己解氣,也不是她一定要踹人家屁股,誰叫她那麼可惡。
按和齡的想頭,這事兒沒完,可惜她沒法子為自己報仇,回頭沒準兒還要被儀嘉帝姬沒聲沒息地結果了,一想起來背脊上就冒起一層涼氣,一溜兒通到腳底心。
在這宮裡頭待著真夠受罪的,都怪權泊熹!要不是他她現在才不會有機會得罪帝姬這樣的人物,了不起她和人家街上茶館裡的店小二吵起來就不錯了。
和齡走得很慢,也許就比烏龜快上那麼一點兒。
她「噝」了聲按了按膝蓋,不用看都知道上面定是紫紅一片,心裡越想越委屈,委屈了就臆想開來,要是等哪一日她也能平步青雲,屆時肯定要整治整治那儀嘉帝姬身邊的宮女的,欺負軟柿子算什麼本事… …
突然意識到邊上過分炙熱的目光,和齡被看得很窘迫,她也知道自己走路姿態很不雅觀,抿嘴尷尬地笑了笑。
蕭澤也笑,他給她打扇,「你是坤寧宮的宮女?」
「您是怎麼知道的?」和齡微張著嘴,不禁上下打量自己,她臉上也沒寫著坤寧宮啊,正驚疑不定著,蕭澤卻勾唇一笑。
「我猜的。」他輕聲道。
陽光在男人俊雅的面龐上伸展,和齡「哦」了聲,不追問,痴呆呆看著他夏日薔薇盛放一般的笑靨。
蕭澤同泊熹不一樣,泊熹身上總有股子禁|欲的氣息,邪氣不侵似的。笑起來也是半勾著唇角,眸中晦澀不明,不像真心的笑,陰惻惻的。
好看也好看,卻總讓和齡覺著不好親近,濕冷冷的,跟蕭澤一比較起來分明沒有人家陽光疏朗了。
「… …我好看麼?」蕭澤忽然問,話出口見她怔怔的,好像被他嚇著了,他搖著扇面暢快地笑起來。
和齡嘴巴里干連口水也咽不了,目光小心地從男人凸起的喉結上掠過去。
哎喲,她的小心肝「撲騰」一跳,他笑起來太光明燦爛了,長袖頻舞,頭上束髮的紫金冠也不及他的笑容奪目。
好半晌兒,和齡大大方方說了句「好看」,然後彎唇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牙牙。
蕭澤倒沒料到這丫頭真敢回應自己,她清澈的嗓音泉水叮咚似的淌進耳朵里,他微怔愣,瞅著她笑彎彎的眸子,唇畔的弧度不期然就拉得長長的。
兩個人一起慢悠悠地往坤寧宮走,蕭澤也不著急,一路上打聽她叫什麼,進宮幾年了,家裡有什麼人。
沒成想這小宮女看著沒什麼心眼子,話到最後只叫他問出了她的名兒,別的就一概不知了。他覺得和齡很神秘,就像迷途里偶然的幻覺,也許下一息就會消失了。
轉念一想,漸漸就動起了腦筋。愛不愛的不至於,總歸是瞧見了好看的姑娘就願意往自己屋裡擺。
蕭澤漫不經心地搖著扇兒,心裡尋思開,既然和齡是坤寧宮的宮女,那是不是代表他可以向皇后娘娘求個情兒,將她討回去?
他房裡早有幾個侍女開臉做了通房丫頭,英國公夫人這一年也開始瞧著各世家的姑娘了,就等著為寶貝兒子迎娶個門當戶對的世家媳婦回家好好兒管束管束他,治治兒子胡來的野性子。
像這麼三天兩頭不著家的在外頭跟一幫子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不干正經事,長此以往總歸不是事兒。
蕭澤知道母親的心思,心想和齡要是跟了自己,畢竟是宮裡出來的,橫豎不能委屈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