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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眼看旁邊面目清和卻生了一雙嬌嬈桃花眼兒的盼朝,擠眉道:「我適才就想說了,你沒能好好對照對照,那丫頭的臉模子同你可真像一個里刻出來的,要不是打小兒便認得你,我都要懷疑你就是她親兄弟了!」
盼朝聽得悚然一驚,眸中寒光乍現,片刻後卻斂眸溫和地笑起來,「拿我打趣有什麼意思?既如此,尋她哥哥一事我答應下來便是,」語意微窒,他含笑看向身邊人,「橫豎和齡這事就交給我了,祁欽若是信得過,往後便無需插手,只管放心便是。」
「這是自然,你肯應下來這事兒基本就成了。」祁欽道。
盼朝提著唇角,面上一派溫文爾雅卻擋不住心中波瀾壯闊。
常年隱藏自己內心的人,多來那層溫文的面具早已鑲嵌進身體裡每一寸血液和皮肉,心中動盪面上卻能絲毫不露,「這麼點小事都辦不成不是白叫人笑話麼。」
他雲淡風輕揚著唇,回去後卻迫不及待派人去調查和齡的身世。
至於祁欽建議他或可自己裝成她哥哥… …可笑,倘或他本人就是呢?
☆、朦朧意
酒肆里,錦衣衛和東廠的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牆上還有和大人留下的血漬,紅得發黑的一團,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縱情享樂的指定不是凡人。
文人雅士們屁滾尿流,少有的一部分縱有八卦的心思此際也不願意再呆下去。
嘩啦啦作鳥獸散了。
穆穆古麗幫著哥哥收拾東西,忙活完了便到後邊院裡找和齡說話。
才剛她被東廠的人抓住了問訊,人家也沒動她,可東廠惡名在外,她實在怕極了,那位大人問什麼她都照實答,和齡來自哪兒,來做什麼的一股腦兒全說了,半點隱瞞也沒有。
穆穆古麗這會兒想起來自覺對不住和齡,便打算把這件事告訴給她知道,好讓她有個防備。進了後院便見到和齡一個人撐著下巴坐在井口邊,眼睛裡沒有神采。
她在和齡跟前站定,猶豫了一會兒,卻道:「小和竟然認得權大人的麼?我倒不知道。這位權大人出現的地方指定是要出事的,他可比東廠還橫,只不過手下人規矩嚴,不似東廠那些個走路都是橫著走的,我們最怕那起人——」
穆穆古麗倏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心有餘悸地四處望了望,壓低聲音道:「這話我只說這一遭兒,小和初來乍到不清楚我才知會你,不論是東廠抑或錦衣衛,那都不是咱們小老百姓惹得起的,我瞧你糊裡糊塗的,別哪一日把命搭進去都不知道。」
和齡知道穆穆古麗是好意,便拉著她一道兒在井邊坐下,她有些遲疑,「我來京里是找哥哥來的,來之前信心滿滿,仿佛天地都在我腳下,可到了這一步才發現尋一個人這樣難,即便找見了也不能夠輕易確定… …」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潛意識裡還是想確認泊熹的身份,無奈沒有門路接近他。
穆穆古麗不知道和齡懷疑泊熹是她哥哥的事情,她甚至不曉得和齡為何會認得那樣一個權勢滔天的錦衣衛指揮使大人。
二人斷斷續續說著話,穆穆古麗最後才把自己被東廠問訊過的事告訴和齡,「小和可千萬別怪我,當時的情況你是想像不出的,雖說沒有刀架在我脖子上,但那位大人表面溫和,眼神卻冷厲,我要是不告訴他你的事我就沒命活了… …」
和齡很吃驚,食指指著自己,「東廠的人竟然打聽我麼?」
穆穆古麗搖頭,臉上是掃不去的愧疚,和齡倒不在意,她嘴角歪了歪,大大咧咧道:「我的事不值得打聽,況且壓根兒就不是什麼秘密,你告訴他們便告訴他們,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都這麼說了穆穆古麗心裡大大敞亮了,只是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和齡身上要出事。
果真很靈驗。
沒過幾日祁欽便尋上門來了,這回他沒帶多少人,要了個小雅間兒便一個人坐在裡頭低頭吃酒,點了幾盤菜。古怪的是,他不要胡女跳舞,點了名的要和齡進去給他斟酒布菜。
祁欽這一趟來盼朝都不知道,他不曉得一向辦事果決的盼朝為何處理了這樣久也不曾來酒肆里找這丫頭,今兒正巧他得了閒,心裡尋思著這事兒不可再拖了,便親自來了。
和齡進了雅間,彼時祁欽正歪在二樓窗前坐著,陽光照在他臉上映出一片炫白的光暈,他聽見聲音回頭看她,一點也不吝嗇自己的笑容,「姑娘好啊,咱們又見面了。噯…京里可住的習慣麼?」
「哦,住的挺好的。」她往裡頭挪了幾步,站近了仔細看他,這才發現這個男人長得也很好看,眉毛長長的,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他修長的手指在衣襟口撫了撫,對襟下繡著的華美精緻紋路清晰可見。
只是這人笑得太多,叫人吃不准真假,一準兒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像泊熹,他的面貌無論怎麼瞧都透出一股子正派,即便他至今沒做過什么正派的事… …和齡猛地甩了甩腦袋,她奇怪自己竟然能在這時候想到他,簡直魔症了麼。
祁欽一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拿起酒碗朝和齡比了比,「斟滿。」
她也不多話,提著酒壺靠過去給他斟酒。
看在祁欽眼裡,只覺這女孩兒柔和日光下的小臉如同一塊溫潤的暖玉,她鬢角細碎的頭髮微微有點兒打卷,俏皮的弧度下露出的耳垂晶瑩粉嫩,兩腮上毫無脂粉卻有天然的暈澤,通身透出種稚氣羸弱的美,悄無聲息間便叫人心湖裡漾起層層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