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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好。」他蹙了蹙眉,居然想也不想就回絕了,「咱們花園子裡不是也有個荷塘,你就在家看吧。」
她一腔子想出去呼吸外頭新鮮空氣的心他看不到嗎?
和齡撫撫心口以防自己跳起來,語氣忍不住不好了,「做什麼不准我出門?難道外頭有什麼嗎,還是我出去了會怎麼樣麼?」
她還真說對了。顧盼朝身為正牌哥哥,雖然不曉得和齡這麼「死心塌地」的一心跟在權泊熹身邊是為何,卻不能因妹妹要跟別人住在一起而順她的意。
他安排在指揮使府四周的番子遲遲沒有撤去,想來只要和齡前腳出門,後腳就要被帶走了。
泊熹近來手頭上要處理的事多,他憑藉一己之力爬上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辦事可靠又有效率,皇帝越發倚重,甚而離不開。儘管如此繁忙,他依舊分出心思來派人處理掉了兩撥東廠的番子,錦衣衛同東廠素來不和,這些暗下里的齷齪和廝殺不會被擺到台面兒上。
皇帝即便在宮裡有所耳聞也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君者,臣子間互相的制衡和牽制於他只有利。
泊熹返身進門,叮囑和齡不准跟進來。
他是不會把她交到顧盼朝手裡的… …說起來,近來無意中倒有了有趣的發現,這顧盼朝的身份,似乎不大對頭。
和齡在門首站了會兒,她被他的霸道專制氣得想撓牆。最後實在沒法兒,只得鎩羽而出。
也該今兒府里熱鬧,管家正引著宮裡御前太監柑橘公公進書房院來,這位柑橘公公是皇帝跟前的老人了,十來年前便在御前服侍,不可謂不見多識廣。
宮裡人眼尖,柑橘公公瞧見和齡從身畔快步走出去。待她走得遠了,他不由得大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暗忖剛兒這一掠而過的眉眼,怎生這般熟悉?
☆、江南纏
柑橘公公順著那抹人影瞧得頓住了步子,身旁管家不解地看著他,面上卻陪著笑臉兒。
「受累掃聽掃聽,」柑橘公公轉過身向前邁步子,嘴裡道:「剛兒那位竟是何人,咱家倒不曉得指揮使大人府中如今金屋藏嬌了這麼一位嬌滴滴的姑娘家?」
淨了茬兒的太監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再說哪怕尋常男子亦是有好奇心的,柑橘公公鎮日在後宮那塊兒是非最是多的地方,多年來早浸染成凡事都好奇愛打聽的性兒,更何況是權大人的邊角料,保不齊回去說與他們主子聽了,能博個龍顏一悅!
其實他們主子也並不是真就那麼不講道理,自己後宮三千佳麗,偏要錦衣衛們當和尚。錦衣衛們暗下里或有成親的,或有逛花街的,皇上焉有不曉得的道理。
管家摸了摸唇上兩撇鬍子,他可不敢把府里的事向宮裡頭的人透露,嚼舌根子也斷沒有嚼到御前太監跟前的。只是這位柑橘公公不是頭一遭兒來府里,他既然開口問了,他就不能什麼都不說。
管家笑道:「什麼都瞞不過公公您的眼睛!嗐,要說這也不是什麼紅顏知己,咱們大人的性情您也知曉,女色上頭… …大人他疏懶,您剛兒瞧見的是我們府上的遠房親戚,唉喲,也才來了個把月,便是日後一來二往的表兄妹間生出什麼感情來,那也且有日子了。」
他這么半真半假一通說還真是叫人不容易懷疑,管家心裡苦啊,他也不曉得他們大人這是哪裡弄來的妹妹,哪兒敢問吶,故此私心裡一直拿和齡當遠房表姑娘看待的。
柑橘公公笑得曖昧,二人站定在書房門前了,管家打了帘子呵著腰,「您請,我們大人這會子就在裡頭。」
收了面上的玩笑之色,柑橘公公抬手正了正腦袋頂上的官帽,嘴角帶笑走將進去。
*
卻說泊熹坐在書案前,他這幾日頗有些心緒不寧。
本存的是把和齡送進坤寧宮裡的心思,這麼一來能引起皇后的注意,那位是個會來事的,到時候他這裡放出一點風聲給她,皇后定然坐不住,這麼好的機會能在聖上跟前獻好,皇后被樊氏壓了這麼些年,只怕早等得心都枯了。
然而這麼一來,和齡回到她原先的位置上,他再要見她,就難了… …
隨之而來的還有她對他的質疑。
起初他看重的確實是她能對他有助益的帝姬身份,泊熹突然懷疑起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能否叫和齡在日後依然把他放在心上。撇開個人的感情,單是在他的謀劃上頭,他也不准她眼裡沒有他。
要扳倒樊貴妃不容易,樊氏手裡攥著東廠頭子,有東廠一日便束縛錦衣衛一日。而淳則帝姬的出現必然在後宮掀起不小的波動,皇帝是多情之人,面對失而復得的瑰寶,萬沒有不寵愛已極的道理。
和齡是個小性兒,等她知道了自己母親是如何身亡的,樊氏的貴妃之位怕就坐不安穩了。
他把未來設想得順風順水,可後宮自古便是權勢傾軋的地方,和齡打小兒在關外放馬似的長大,她萬一不能討得他皇父歡喜,他亦不能時時照看她,那時她的處境就堪憂了。
思及此,泊熹胸臆里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他抬手重重敲在書案上,裹在寬闊袖襴里的五指緊緊握在一處,過了好一時,低低一聲輕嘆從薄薄的唇里溢出來。
又不是個毛頭小子,如若喜歡上一個人...並不難發現。
他確實是愛同她在一處的,這麼些年了,唯有她能叫他心生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