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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這麼一說,和齡更覺得自己如果不是會死得很慘很慘,好像戲耍了九五至尊似一般。
她小雞啄米似的點點腦袋,哀怨的視線穿過蕭皇后和樊貴妃中間的縫隙釘在了泊熹身上,還沒怎麼著呢,指尖兀的痛了起來,這壓根兒就不是蚊蟲叮咬,分明是切膚的體會!
得了,白挨了這麼下子,該落不著好還是落不著好。
和齡趁皇帝和眾人的視線都匯攏在那兩滴血上,幾個跨步就又躥到泊熹跟前。
她忿忿拿帶血的食指指著他,語氣里卻載滿了妥協,「泊熹… …你帶我走好不好?」
他面色微變,卻不搭腔。
和齡有自說自話的本領,絮絮道:「咱們一塊兒離開皇宮如何?…也許我會先進大牢,我方才想好了,等我一進去蹲號子你就去通知我哥哥,劫獄也好怎麼都成,我不想死,我還這麼年輕這麼好看,還沒有嫁人生奶娃娃,還沒有———反正我可還有好多事兒沒做。」
泊熹微抬眼瞼,怕人多眼雜,即便現下所有人的注意力無一不在那碗水裡,他卻依舊選擇沉默不語。
停了有那麼幾秒的工夫,他被她瞧得生受不住了,視線下移,攫住了那隻微微沁出血的指尖。
她指著他,他似乎沒法兒,腦子一熱… …含了上去。
吮了吮,口中泛起淡淡的腥甜,約莫是止住血了。整個過程十分之快,又仿佛經歷了漫長的一整個季節。
和齡微張了嘴,傻呆呆看著他,指尖仿佛還是適才他口中濕濕熱熱的感覺。她做賊心虛地左右四顧,發現除了她自己就沒人注意到泊熹那麼出格的舉動。
整個滴血認親有一定的過程,碗裡兩滴血要真正匯聚到一塊兒需要時間,偶然也會有前一瞬匯聚到一起的血後一瞬就脫離開的。
這很難說,因此上,方幾前的皇帝站得筆直而僵硬,面色嚴肅地看著青瓷碗,並不曾留神和齡。眾人亦然。
泊熹抬眼朝那邊看了看,臉上半分神情也無。他從琵琶袖裡取出帕子為她纏住了手指,心緒蜿蜒。
和齡恢復帝姬身份後必將受到純乾帝極致的寵愛,至少短時間內會這樣。而他要做的似乎只有盡力俘獲她的心,藉助皇帝對女兒的信任,從而達到目的。他不會前功盡棄,也不能於心不忍。
和齡的手指被帕子纏得像個胖粽子,被他半推了下,跌跌著向後幾步,而那邊碗裡的血水亦在此刻完全融和。
古語云:血相溶者即為親。
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話,絕不會有錯。
見此,眾人都沒話了,皇后拍了拍胸脯,壓抑著滿腔的得意掃了樊貴妃一眼,後者卻異常得很淡定。
皇帝是真的高興了,血液相溶,證明自己不曾看錯。
為了給流落民間吃了不少苦頭的女兒積攢福祉,純乾帝略一思索,提筆寫了道聖旨,決意大赦天下,緊接著,他又宣布通曉六宮和齡的帝姬身份。
一切都在快節奏中有條不紊進行著,和齡是聖旨里出現的人,實際竟是最怔然的一個。
皇帝偉岸的身軀站在她身側,一時間殿裡殿外所有宮人皆以臣服的姿態俯首而跪,口中高呼排山倒海一般襲來,「帝姬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
和齡在皇宮裡畏首畏尾這樣久,猛然間被這麼多人下跪不適應是必然的,好像一場大夢!
她無助時本能地在人群中尋找泊熹,卻乍然望見他謙卑而跪的身影。
這是始料未及的… …
她果真是淳則帝姬麼?矜貴到如此地步,連曾經如隔雲端的他也要向自己俯首稱臣下跪磕頭。
和齡呆緻緻的,然而身體的反應卻比大腦來得誠實而坦然。
她緩緩抬起了手,面容平順,仿佛久慣於這樣的動作,清脆鏗鏘的嗓音勻勻傳出大殿,傳進每一個人耳里。
「平身———」
☆、傾城賦
話說完自己就愣住了,和齡看了看自己抬起的手,宮女的統一的宮裝袖口都是收緊的,只有袖襴一塊兒墜下去,她挽住袖襴把手放回去,心裡湧起一陣異樣的感覺。
正對上泊熹的眼,他眉目遠遠的仿佛籠罩在雲山霧靄之中,站起了身,退至一邊。
殿裡殿外皆燈火通明,本是竇貴人流產的一宗兒事,誰都不曾料到最後會演變為皇帝認親,認的還是失蹤多年的一個人。淳則帝姬也是宮中老人們口中避諱的一個傳說了,知道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現下里和齡又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前頭還是在坤寧宮裡的,眾人難免要將她和皇后捆綁在一起。
想來,這位帝姬並不會同她的親姨媽交好。當年的事情是一比糊塗帳,究竟是不是樊貴妃害了良妃,這都沒有結論,如今倒好,淳則帝姬出現了,卻不知她對當年的事還有幾分的印象?
還有就是———六皇子今安在?
這亦是皇帝所想,只是他瞧出來女兒雖是心智正常,記憶卻是有所缺失,遺憾是有的,但也沒那麼強烈,人能回來就是最大的造化了。六皇子的事,還是要再問問權泊熹查得如何,他不該只調查其中一個。
皇帝笑了笑,對上和齡發怔的臉模樣,開口道:「阿淳表現得極好,盡顯我天家威儀。」他對她不吝於褒獎,揉揉女兒的頭頂心,沉浸在一個慈父的角色里,心裡也想著盡力彌補她。
和齡被皇上一夸就很客套地彎唇回以微笑,失去記憶的人是這樣,如同光著腳丫子走在退潮的沙灘上,踩到了石子兒,心裡就疙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