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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過去了一個月。
這一日,和齡同與她一齊住在顧府的念繡姑娘一道兒逛夜市。念繡全名汪念繡,生得一副裊娜無雙的身段兒,面容也嬌俏秀美,頗有姿色。
和齡起初還以為這是顧大人府裡頭的妾室,後來才知道,汪念繡和顧大人有一段故事,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無家可歸,故此同她一樣兒是借住在顧府上。
和齡滿心裡只覺得顧大人是一個全天下最最好的人,他能收留念繡為什麼不能收留她呢,因此上,日常相處便越發不拘謹了,他既然不叫她端茶遞水,她便也沒有自己傻到一根筋上趕著偏要攬活兒乾的道理。
倒是有一樁比較煩心的事,前頭也說了,汪念繡同顧大人是有一段故事的,自古英雄救美人,好些兒佳話千古絕唱都這麼來的,和齡不是腦子不開竅的人,她瞧得出汪念繡一門心思愛慕上顧盼朝了,她怕她吃味兒,故此暫且延緩了想法子確認顧大人是不是她哥哥這事。
京師就是京師,夜市也不同凡響,連著幾條長街掛滿了燈籠,照得整片天空光華璀璨仿佛白晝,連星星也沒了顏色。
頭頂上流雲高高渺渺的,和齡沒想過會在這樣帶有夢幻色彩的夜裡遇上泊熹。
他站立在燈火闌珊里,指尖捏著一盞與整個人極不相稱的兔兒花燈,靜靜地望著她,佛頭青的素麵長袍隨著夜風輕緩飄動。
彼時萬籟俱寂,人事都是模糊的,她面上惘惘,卻不知今夜是他不依不饒糾纏進她人生的開始。
☆、定風波
都城裡如今夜市倒比白日來的更為熱鬧些,一個月里總有那麼幾日整條街都聚滿了人,走起道兒來恨不得擦肩撞肘。
年輕姑娘們,尚未及笄的便由家人陪同著一處戲耍,已經成了親的少婦自有夫君與之相攜,因是大晚上,也就不戴帷帽了,燈火通明里映照出一張張帶笑的嬌顏,整條街恍似飄滿了脂粉香,倒也成了個景致。
和齡瞧見泊熹之前汪念繡正在同她說話,她挽著和齡的手臂,兩人相處了近一個月了對對方都有所了解,態度也較為熱絡,只聽汪念繡道:「… …你別出神呀,我說的你可都聽進去了?我瞧著那位祁大人真挺不錯的,前日他來府裡頭不是還給你帶了小玩意兒,我卻是沒有的,這裡頭不是顯出他對咱們的差別了麼?」
這是又開始了,和齡其實能夠了解念繡姑娘的心情,要是她愛慕的人冷不丁的打外頭帶回來一個姑娘家,她也是要有所警惕的,又不好害人,所以果然還是牽線搭橋最便宜了,費費口舌的工夫就把一個潛在情敵驅逐出去,自己也不會有多虧心。
和齡說話直,話出口就是滿滿的不以為意,「哪裡有你這樣說的道理,合著那位祁大人他拿眼瞪我的時候汪姐姐都沒瞧見,光瞧見他送我東西了。至於他為什麼要送,難道不是因為他前日冒犯了我才送東西給我賠禮的麼,顧大人也說了,叫我少同他兜搭。」
她是成心把顧盼朝抬出來,看見汪念繡臉色微變她痛快了,耳邊一清淨,注意力便被一處捏麵人兒的攤位吸引。和齡小時候生活得乏味,並不大接觸這些,一時也不顧不得汪念繡了,東瞧西望地挨身湊了過去。
那廂汪念繡閉了嘴,一雙秀眉蹙得緊緊的。
橫豎她是瞧不慣這野丫頭的,她來之前顧大人只待她一個人好,如今卻不是了,仿佛事事都先著緊她,得了上好的珠釵緞子都往她那兒送,偏偏她又不穿不戴,真真白糟蹋好東西。
想是這麼想,汪念繡卻知曉顧盼朝是真心實意在意這丫頭,她年長於和齡,這時候難免有姐姐帶著妹妹出來就得照顧到她的意思,她扯著帕子,因怕和齡走丟了,便不情不願地要跟過去。
哪想才一抬腳,眼跟前陡然多出個男人的胸膛,來人形容猥瑣,一雙眼兒細得一眯眯,身後是幾個小廝,幾人一溜兒將念繡團團圍起來。
汪念繡嚇得煞白了臉,心說眼下雖並不是光天化日,然而身旁遊人往來如織,這起子地痞惡霸一般的人物竟無所畏懼麼!
領頭的猥瑣男人乃襄國公家的小兒子趙士,平日裡沒旁的愛好,無非以提籠架鳥尋摸美人兒為人生極致享受,他今兒本意興闌珊,走了一路也沒瞧見個對眼的,往往就是這樣,當你要放棄的時候尤物她自己偏生撞進眼裡來。
「喲,哪裡來的小美人兒,」趙士是公侯勛貴之家出身,國公夫人打小兒起便溺愛的緊,因此上,他並未念過幾本書,只是稍許識得幾個字罷了,每回一瞧見漂亮姑娘人家也說不出多文藝含蓄的話來,輕輕佻佻看著眼前驚弓之鳥一般的可人兒,「姑娘年方幾何可曾婚配?爺一瞧見你魂兒都飛了——」
汪念繡走不出去,急紅了臉,情急之下喚了聲和齡,卻見她正出神地瞧著某一處,似乎並不曾注意到她這邊動靜。
人聲熙攘,和齡就那麼遠遠地望著泊熹,他對她有別樣的吸引力,周遭兒人頭攢動,瞧得久了,視線仿佛朦朧起來,入目所見的一切都罩上了柔和的紗。
她還算敏感,聽見念繡的聲音後判斷了下,趕忙兒將目光從泊熹身上調轉開。然而眼前的情形也太不堪了些,正是戲文里老套的惡霸調|戲良家女的戲碼。
要說和齡驚慌,也不至於,她在關外見過的比這難以入目的都有,只是念繡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她聽府里丫頭們說嘴,據說汪念繡曾經也是個書香門第的小姐,後來是因家裡頭沒落了才淪落成現今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