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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熹眸光幽幽沉沉,濕熱的呼吸毫無阻礙地輕拂到她面門。
和齡唬了唬,忙讓開了,她抬袖在臉頰上擦了擦,裝作什麼也沒發生,岔著話題道:「還不曾問你,我走之後父皇都交待你什麼了?」
她好像一點兒也不好奇,兩手背在身後慢慢圍著井口踱步子,「總不會叫咱們堂堂的錦衣親軍指揮使大人調查一個小小的宮女案子吧,真是屈才了… …」又道:「將來的駙馬爺可不能做這些。」
泊熹「呵」了聲,他為了她連皇帝的旨意都違背了,她卻轉頭在這裡說些歪曲事實的話。
一時沉下臉道:「我不曾應下,也不會娶儀嘉,」轉頭繼續在井邊張望,半晌聽不見她的回音,才又啟了唇,「皇上到底疼惜殿下,適才是命臣調查安倩一案好還殿下清白,再沒旁的事了。」隱下了皇帝叫他好生考慮的話。
和齡撅著唇站在一棵光禿禿的樹下,消化著泊熹的意思,前一句她聽了好像有幾分歡喜,也不露出來,只道:「那大人有頭緒沒有?」
泊熹沒耐性把細節一一剖析給她,這麼一來,和齡的問話又像沉入了茫茫大海。
她其實也習慣了。
「和齡———」
泊熹倏地抬頭,那道帶有磁性的男性聲線仿佛穿破層層霧霾。
「嗯?」她不解地望著他,「需要幫忙麼?」
「… …沒事。」泊熹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他驚異於自己險些想把所隱瞞的都告訴她,幸而理智尚存及時拽住了話頭,否則怕真不知如何收場。
看著和齡疑惑又好奇的眸光,他一哂,「查案無聊,叫叫你,也是個樂子。」
果然和齡馬上就虎了臉,她半天憋出一句話來,「那大人就慢慢無聊著吧!恕不奉陪。」
說著就氣勢威武地走出老遠都沒有回頭看他,但是很奇怪,仿佛總能感受到身後他毫不避諱的視線。
和齡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關係好像變了質,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她總決定不理他了,冥冥中卻又會冒出新的事端將他們連在一處。就好比目下,皇上要泊熹調查有關她的案子,她自然不能不去關注他的動向,畢竟關乎自己。
———酸甜的憂愁。
*****
話分兩頭,卻說顧盼朝很快就得知了和齡被皇上認回的消息,他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因為和齡被認出了,他自然也躲不過。
畢竟權泊熹洞悉一切,他不見得會放棄在皇上跟前邀功領賞的機會。
盼朝決意將自己的計劃提前,他如今在萬鶴樓跟前早已是排得上號的人物,正如和齡所想像,這是做盡不少讓人戳脊梁骨的事才使得他在東廠站穩了腳跟,才能換得萬鶴樓的信任。
而他的目的向來只有一個———樊貴妃的命。
遇見妹妹之前他對自己這條命是不在乎的,只想等獲取了萬鶴樓的信任,叫他帶著他多在景仁宮走動了,他便手刃了樊貴妃!那之後,是生是死卻不重要了。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從和齡出現後,他發現自己堅信了多年的想法有所動搖。
妹妹是真正意義上唯一的親人,他們已經相認,一朝自己若是去了,她該依靠誰?
顧盼朝總會在想到和齡後緊跟著聯想到權泊熹。
據目前的情形來看是皇上的旨意才叫他將和齡送進宮的,這麼說似乎也通順。
可他的直覺卻告訴他權泊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這樣一個男人好比一隻垂涎的大灰狼,又見天兒繞著他妹妹,真是想想就渾身不舒坦。
今兒個又是個機會,盼朝與祁欽一同隨著萬鶴樓進宮。
來在景仁宮外,萬鶴樓進去回話了,他兩個便立在外頭候著。祁欽往宮牆上一靠,拿和齡的事兒當作奇聞一樣說道開了,「…真是想不到,當初那個關外來的野丫頭,搖身一變咱們見了也得磕頭。」
他撮了撮牙花子,想到自己昔日待她不算好不免嘆息一口,「盼著這位帝姬不是個記仇的主兒便好,皇上這樣寵她,百年難遇的大赦天下旨意都傳達下去了,嘖!這還只是個帝姬,盼朝,你卻說說,另一位皇子會否沒幾日也要浮出水面?」
盼朝把手搭在腰間繡春刀上,素來人前笑容和熙的他今日不大對頭,嗤了聲道:「誰曉得,興許早死過去了。」
祁欽微感詫異,正待問上幾句,卻聽他道:「我在御膳房與個熟人,督主怕還有些時候才出來,你且容我一容,我去去就來。」
祁欽對盼朝那是沒話說,他應承下來,忍不住眯了眼道:「家中不是有個念繡了?怎麼,這御膳房的熟人將你的魂兒都勾去了?改日也叫兄弟我開開眼麼,究竟是怎樣的天姿國色我也見見。」
「你卻見不得。」
盼朝時間緊張,留下這話就飛快地沿著甬道前行,這皇宮於他而言熟門熟路,自然曉得怎麼走能最快又避人耳目地到達坤寧宮。
具體內情他還不清楚,只知道和齡仍舊住在坤寧宮裡頭,詳細的所在卻不明了。正隱匿身形在轉角處,沒想就那麼巧,和齡打另一頭正徐徐行過來。
來不及欣喜,坤寧宮門裡卻走來個面熟的宮女,盼朝攢眉想起來,這是跟和齡同屋住過的丫頭。
她們要碰上他便不能與妹妹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