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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麼?!一個月了你告訴我的話就像戲文里的唱詞似的,怎的變都不變?」和齡越想越不對勁,她近來右眼皮老跳,跳得邪乎,感覺就是有事要發生,究竟應在哪兒卻不知道,周圍的人也怪怪的,那感覺就好像被人在暗中窺伺一般。
安儂直吞口水,騙人不是她的強項,一個月下來已經幾乎是極限了。
當是時,門外突然傳來小福子的聲音,「我們殿下休息著,您看是不是改日再來… …不不不,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哪兒敢吶,奴婢就是您腳下的螞蟻,您說碾死就碾死... …」
和齡咬著唇一把掀開水晶簾朝外走去,安儂心裡咯噔一聲,麻利兒跟上了。
廊廡下,儀嘉帝姬雙手叉腰,「我今兒還非要見到你們帝姬了,你滾開!」說著就給了小福子一記窩心腳,氣勢洶洶勢如破竹。
和齡目瞪口呆,她想不起來自己最近有哪裡惹著這位姐姐了,她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練字,除了給父皇皇后請安就連門都沒出過幾次,儀嘉這副要找人拼命的樣子是對誰?
小福子見狀攔不住,何況自家帝姬都出來了,和安儂兩個相視無言,心說該來的總會來,這話說的對。
儀嘉帝姬看見和齡一下子就打了雞血似的,她三步並作兩步上了台階站到淳則跟前,上下打量著她,點著頭道:「阿淳妹妹氣色真真兒好,白裡透紅的,真叫做姐姐的我羨煞!」
「你有事說事,別陰陽怪氣的埋汰人,仔細我向父皇告狀去。」和齡沒心情和她吵架,她都有一個月沒見著泊熹了,想他想得都要撓牆了。
儀嘉冷笑一聲,瞥了眼周遭兒的宮人,逕自走進了明間。和齡見狀也進去,外邊兩個帝姬的宮人們都知道接下來是什麼,沒一個敢跟進去的,只有安儂腦子轉得快,見狀不妙拽著小福子兩個人出去通風報信。
明間裡,和齡在主位坐下,也不叫人上茶,當然儀嘉也沒有吃茶閒談的意思,她看不上淳則這副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模樣,分明都把泊熹害得那樣慘了,他在詔獄裡身死未卜,她卻一日日優哉游哉,她都替他不值當。
「我不曉得你告訴寧王哥哥的話是真是假,目下所有人都說泊熹是前朝餘孽,父皇上月里叫人拿了他關進詔獄去了,至今闔宮裡單只瞞著你一人!」
她是豁出去了,管父皇會怎樣處置自己,她橫是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麼父皇要顧慮她的感受,她既然能把事情告發給太子,不明擺著她心裡沒泊熹麼,她就是為了讓自己不好過才告發的,也不知是不是捏造事實,委實叫人膽寒。
「我真不知道世界上有你這樣的人,得不到就要毀掉他,淳則,為了讓我不能和泊熹成婚你還真是什麼都敢做啊。到頭來呢,你又得到了什麼?你不喜歡蕭澤,你最後不還是得嫁給他麼。」
和齡被一連串似乎具象成了石頭的話砸得頭暈目眩,耳邊一片嗡鳴。
過了好久她才找回語言,面上呆緻緻的,「你說的都是真的?泊熹現在在…在詔獄?他被關起來了?」
「可不是,這都是拜你所賜,」儀嘉飛了幾個白眼給她,「原本泊熹有輝煌的前程,現在全叫你打破了,你愛過他麼?即便他果真是前朝皇太孫又能如何,他又不曾害過我們,他只是想放下過去重新生活罷了,你連這個機會也不給他!」
換做往常儀嘉說了這麼多和齡不會不回嘴,可現下她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難以置信!哥哥居然違背諾言把泊熹的身世捅了出去!
縱然是和齡都對詔獄的大名如雷貫耳,一般犯了事的官員都是豎著進去死無全屍出來,連橫著出來都是極少數,詔獄裡的酷刑和齡不知道具體有哪些,卻知道那些東西有多容易讓一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泊熹此刻就在詔獄之中,並且長達一個月———
等和齡有意識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沿著西二長街跑到了盡頭,天上沒有太陽,寒風不留縫隙地往骨縫裡鑽,她卻覺不到冷。
他還好麼…?
比起被儀嘉誤會是她執意要將他推入深淵,她更想知道他眼下的情況。已經整整一個月了,她明明那麼想念他,卻不知道他因為自己的失言一直在受苦。
長街盡頭響起一串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亮,和齡抬眸,先是看見氣喘吁吁的安儂和小福子,在他們身後,便是她信賴的好哥哥。
「阿淳,」盼朝眼瞼下微微泛著一層青黑,試探道:「你都,聽說了?」
和齡打了個激靈,她不知道怎樣面對哥哥,她不想再深明大義地站在他們的角度思考問題,她為了他們著想,他們有想到她嗎?
和齡抿了抿唇,眸中乾澀無比,「… …哥哥,帶我去見他,我有話要告訴他。」她知道他要拒絕,馬上道:「如果哥哥希望我恨你,儘管拒絕我。」
☆、第100章 今在否
「恨我?」
盼朝平日微微上翹的唇線此刻因和齡的話繃得直直的,他睃了眼站在邊兒上低眉束手的安儂和小福子,那兩個立時會意,福了福身告退離開,只留下他們兄妹兩個。
長街盡頭沒有在這初冬的季節顯得有幾分荒蕪,天氣冷了,宮人們情願縮在自己宮裡頭,倒不比別時在外頭走動的勤快。
饒是如此,盼朝仍是擔心他們的對話落入有心人的耳朵,便猛地拉過和齡站到了拐彎的陰影處,紅牆斑駁,頂上一蓬草隨著嗚嗚咽咽的風寥落地搖擺,連天空都是陰鷙的,連著數日不見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