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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和齡都能聽出門道來,她眨了眨眼睛,擔憂道:「這不成吧?皇上寵成這樣,不是置她們於風口浪尖上麼,你底下都不必講了。我來猜猜看,是不是後來良妃娘娘死了,而她的一雙孩兒也死了?」
安儂閃了和齡一眼,「你只猜對一半,良妃娘娘確實是薨逝了,可小皇子和帝姬下落卻至今不明——」
「什麼意思,宮裡邊竟有這樣離奇的事?」
和齡瞪了瞪眼睛,心下驀然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傷感,旁的不提,只說離奇失蹤的皇子和帝姬,難道皇上就想不到派人去尋找自己的兒女麼,涼薄至此叫人唏噓。
若是那一對兄妹知曉他們的父親如此該有多傷心難過,她鼓了股腮幫子,不贊同道:「我不相信。」
信不信隨她,安儂道:「我也沒有自己親眼瞧見,那一年我還不曾進宮呢。橫豎都是道聽途說來的,當個故事聽聽也罷了。」
誰說不是呢,和齡搖搖頭,逼退腦海里的浮想聯翩,橫豎這故事是不是真的都和自己沒幹系。
但還是不由得希望不是真的。
安儂見和齡聽個故事都聽得「愁雲慘霧」似的,她心裡更不踏實了,總預感要出事。
猶豫再三,終究是拽了拽和齡,「你陪我再去瞧一眼吧,我就想掃聽掃聽那究竟是不是景仁宮的安倩,你不曉得,我同她有過節,我真怕出點什麼事… …」
和齡拿眼角覷安儂,她估摸著她是怕別人把事情栽贓到她身上,雖然覺得安儂未免有杞人憂天的嫌疑,她還是答應陪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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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口井在坤寧宮和御花園之間的地帶,平日裡宮人們進進出出,沒有什麼出入限制。
和齡她們到的時候女屍已經叫太監們裹著抬走了,抬去哪兒了她不知道,而周遭也沒有她想像中里三層外三層瞧熱鬧的人。
想想也是,皇宮裡規矩嚴,又不是菜市口,還能死個人誰都來瞧熱鬧麼,一個弄不好還會造成恐慌呢。
她們塞了幾個金錁子給早前圍觀過的小太監,那小太監眼窩子淺,上頭本吩咐了不准向外透露的,可他愣是叫幾個金錁子收買了。
錁子拿在掌心裡掂了掂,他滿意地笑了,賊兮兮放回袖兜里,繼而一五一十道:「發現屍體的是我相熟的小宮女兒,你們問我真算問對人了,也是趕巧了才遇上我,要不這會兒我不定隨著師傅哪裡忙去了——」
這小太監很囉嗦,由此可見「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這言論同樣也適用於男人,且保不齊這話最初就是由哪個囉嗦男人發明出來的。
小太監一頭說一頭拿指頭往井口點,最後總算說出了關鍵,「… …撈出來的絕對是景仁宮的安倩!她身上有景仁宮的對牌,還有一宗兒。」
他壓低了聲音,「我無意中聽見他們說安倩身上有兇手留下的罪證,想來不日那幕後兇手就會被揪出來的,咱們都勤等著瞧好戲吧。」
安儂歡喜起來,自己是多慮了吧,怎麼可能要害自己呢?身正不怕影子斜,總歸安倩不是她殺的,就是說到天邊去她也清清白白,竟還是不要自己嚇唬自己為好。
兩人腳步輕快地往回走,才走到半道兒上就被間壁的宮女急匆匆叫住了,「姑姑滿世界尋你們呢!春桃和秋水瞧見了不乾淨的東西這會兒床都起不了了,趕巧咱們主子今兒邀請各宮娘娘來賞花兒吃茶——
那邊忙不過,姑姑叫把你倆湊上去,快隨我來吧,今兒皇上亦是要駕臨的,姑姑叫咱們都把皮繃緊了,御前出錯可不是好玩兒的!」
☆、蝶戀花
皇后娘娘難得有這個雅興,各宮妃嬪哪怕是嫌這天氣悶熱不堪的也斷不敢拂了皇后的臉,且都曉得皇上會來,因此不論是素日裡本就受寵的,或者大半年連皇上衣裳邊兒都沒碰著的妃嬪,個個都塗脂抹粉,打扮得花團錦簇聚到坤寧宮裡,盼著能在皇上跟前露露臉兒。
樊貴妃坐在肩輿里,抬肩輿的幾個太監低眉順眼,鬢角掛著大顆大顆的汗珠。她身後跟著兩列宮人,一行人走得並不急,仿佛在等著什麼。
忽然,一個身材腫胖的嬤嬤打後頭快步走了過來,她跑得臉上的肉上下顫動,瞧那急切模樣,顯見的宮裡若是沒有禁止宮人跑動的規矩她是立時要跑向樊貴妃的。
「娘娘,娘娘!」
樊貴妃聽見後頭的錢嬤嬤的聲音,抬手叫抬肩輿的太監停下來。
她面色微動,握著絹紗團扇的手指微微一緊,待得錢嬤嬤走近了便迫不及待道:「如何了?」
錢嬤嬤顧不上自己擦汗,矮身回道:「主子,都辦妥兒了!安倩的屍首這會兒叫人抬走了,她是咱們景仁宮的人,一會兒主子向皇后娘娘要求親自徹查此案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到那時,誰是兇手還不是您一句話兒的事。」
樊貴妃輕笑出來,朝錢嬤嬤示意。
錢嬤嬤便揚手叫太監們繼續向前,肩輿抬得不急不慢,坐在上頭的人心裡卻是鬆快許多。
快到坤寧宮了,她不禁意掃了眼牆角,腦海里又浮現出那一日跪在跟前的小宮女。
當時只是見了一面,過後她卻始終忘不掉。
那丫頭是皇后的人,又偏巧生了那樣一副容貌,簡直是往她心窩子上捅刀。
這麼些年沒見過能同良妃相似到那般境地的臉孔,要是不趁著皇上還不知曉她的存在就剷除了以絕後患,今後難保不會成為皇后蕭氏用來打壓自己的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