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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齡嘆了口氣就開始擼袖子,千金小姐這種時候都需要個英雄來救美,念繡也算是可憐人了,父母雙亡,本該衣食無憂過富貴榮華日子的千金小姐,如今身邊卻只得個老媽媽跟隨伺候,委實叫人唏噓。
袖子擼到一半她倏地又放下,鬢邊細細的珠串晃了晃,和齡突然意識到自己畢竟是個姑娘家,中原這處不比關外,她沒有根基,亦沒傲人的武功,沒的救人不成反倒把自己搭進去,那就大大的不划算了。
可是怎生好呢,念繡姑娘除了因太在意顧大人才老在她耳邊呱噪,其實是個知書達禮的好姑娘,她這個月還教會她寫自己的名兒,她要是袖手旁觀也太沒人情味兒太不講江湖道義了,九泉下的徳叔曉得了也會半夜裡找她談心的。
和齡就把主意動到了泊熹身上。
他的身影在一片影綽的光影里,面容恬淡清真,和齡提著如雲的裙角向他奔過去,愈是靠近心口愈是怦怦直跳。
沒有念繡這樁事她或許只遠遠看他一眼便罷了,實在是沒有再交談的理由,如今他們也不過比陌生人熟悉上那麼些。
她跑得急,小口喘著氣,一停下來反而不曉得怎麼開口,「…大人今兒好興致呀,一個人逛夜市麼?」
泊熹垂眸看她滿臉的欲言又止,眼角瞥了眼那邊叫趙士困住的人。
他沒開口,和齡一點兒也不意外,實在是不能再拖了,天知道念繡過後會不會羞憤地抹脖子… …!
和齡猛提一口氣,兩隻桃花眼兒張得圓溜溜的,她這緊張兮兮的模樣落在他眼裡卻透著股子可愛。泊熹慢騰騰地「嗯」了一聲,眼尾帶笑,算作是回應了她。
「大人瞧見那邊麼?這樣的事情關乎名節,和齡知道您本事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麼不是,您就幫幫汪姑娘吧——」想到泊熹淡漠的性子,她怕他不同意,急急添補上一句,「日行一善,積善積德,您這麼好的人絕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
她還救過他呢,不指望他報恩,只要他稍稍地動一動手指頭,那邊調|戲念繡的惡霸鐵定玩兒完。
泊熹被和齡戴了幾頂高帽子,好像是很滿意的。
他悠悠然將手上花燈提起來,竟然意態閒閒問她道:「這個好看麼?」
和齡哪裡有心思理會這個,她粗粗瞧了一眼那隻傻嘟嘟的兔兒花燈,張口就道:「怎麼有這樣好看的花燈,大人到底是大人,您的眼光真沒說的——」
他「唔」了聲,毫無預兆的,施施然將自己手裡的呆傻兔兒花燈放進她手裡。
兔兒燈泛出淺淡的光華,那一點微茫照在和齡面容上,她怔忪了一下,緩緩地抬眸看他。
「不喜歡麼?」
和齡拼命搖頭以表示自己喜歡極了,他聽罷,薄唇微微勾起,歪了腦袋睨了她一會兒。須臾抬起手,在她滿是不解的目光下將那串兒被她搖亂到掛在頭頂上的珠串拂了下來。
眸光里繞進一抹晦暗的情愫,轉瞬即逝,泊熹低頭想了想,忽而笑容宴宴道:「叫人辦事,難道不該用求的麼?」他循循善誘,語調裡帶了幾分沉吟,「這麼的,你求我,我才幫你。」
這時候不需要骨氣,和齡嘬了嘬唇,拖長聲調道:「那我求您——」
「這樣才招人喜歡麼。」他面上淡淡的,見那邊顧盼朝的人將趙士灰溜溜趕走了,而顧盼朝正沉著臉向他們走將過來。
「來的真及時… …」
泊熹眸光微凜,再瞧和齡時唇角上卻噙了笑,他把手覆在她頭頂心,輕輕揉了揉,心裡感到暢快,似是隨口問道:「和齡如今住在哪兒?你初來乍到,我畢竟不放心。」
顧盼朝走得更近,和齡卻被泊熹突來的溫柔關切攪得面上通紅,她抿著唇看著他,他卻牽引著她的手,逐漸覆在自己右胸口。
「泊熹…?」
他微提著唇角,莞爾道:「上回和齡只瞧了左邊,右邊卻為何不看?」
☆、賀春風
和齡把被泊熹壓在他胸口的手小幅度地動了動,眼睛也直溜溜看著他那裡。她把他的話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遭兒,猝然意識到他在提醒她什麼。
不期然想起那個夜晚,她「埋伏」在他床上原是打算來個突然襲擊的,一顆胭脂痣麼,剝開了衣領左右掃上一眼是極其容易的。可是他那時候卻在她唇瓣上親了一口——她至今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做。
他喜歡她麼…?
事實上,那一整晚她都不在狀態。
如今聽了泊熹的話,和齡這麼一細尋思,一霎兒間心明眼亮起來。
他說的不錯,她後來真的只看了他其中一邊的胸口,然而那兒偏生什麼也沒有。她當時還奇怪來著,分明早前尚在關外的時候她為他來來回回上藥數回,確實是見到了他的胸口有那樣一顆朱色小痣。
鮮的耀目的胭脂痣,因他皮膚的白皙,猶如上好白瓷上巧奪天工的點綴。那麼好看,致使她在第一時間就毫不猶豫地懷疑上他。
凝著泊熹帶笑的眸子,和齡咬了咬唇,他分明已經是排除在哥哥身份之外的人了,突然這樣是想證明什麼?倘若他果真便是哥哥,那為什麼那一夜她告訴他實情的時候他不說實話?
她心頭湧上一股莫可名狀的情緒,眸光複雜地垂下,將手抽離出他的掌心。
看著自己的腳尖,和齡略有些躊躇,出口的聲音細若蚊蠅,「大人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說你是我的哥哥麼,突然這樣說叫人怎麼信得實?方才還問我如今住在哪兒…我離開一個月,可見你並不在乎我…我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