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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了個身,和齡面朝外閉上眼睛,她必須作養好身體,有了好身體,才能回以敵人致命一擊。
睡意漸漸襲來時,她的床前無聲無息覆上一道黑影,那道頎長的影子映照在輕薄如霧的錦帳上,似極幽幽石潭裡長長水草飄展的陰影。
和齡甫一發覺眼前黑沉沉一片便睜開了眼,「誰在外面?」
來人自然不會是安儂或者小福子,他們不會不端著燭台進來,況且在她睡覺的時候沒有吩咐他們根本不敢貿然進出。
可是,能這麼無聲無息進來的人… …只有他了。
不管是誰她都不能大意,和齡把凌亂鬆散的寢衣拉好,又將錦被嚴嚴實實蓋住自己的身體,然而不待她撩開床帳,外頭沉默立著的人卻探過半邊身子看了進來。
錦帳里較之外頭光線更為晦暗,和齡緊繃的心弦在琢磨清他的面容後稍稍放鬆下來,她呼出一口氣,誇張地拍拍自己的小胸脯,「這個時候怎麼來了?」
她攏了攏耳際的碎發,別到耳後,隔著層層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夜色她也能察覺到他灼灼的視線,是以不大自在地側過了臉,「我知道你武功高,本事大,翻牆越戶不在話下,可是…這兒到底是我的寢宮,外頭有宮人上夜,廊上也有人把手,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的,萬一,萬一你叫人給發現了,有危險可怎麼辦。」
「對不起,」泊熹黑魆魆的眸中浮起微微的漣漪,「我擔心你。」
和齡在男女方面沒那麼講究,真要講究也是因人而異的,泊熹畢竟不同,她拍了拍床沿,「坐呀。」
泊熹垂眸看了看,她的手指在微弱的夜色里透出淡淡的凝白,錦帳之中滿溢了她身上甘美的處子甜香,他微微揚了脖子,喉結微動,依言坐了下來。
在這靜默流淌的深夜,有他在,和齡似乎找到了可以依憑的浮木,她記得他在養心殿裡為她說話,那麼內斂幾乎不會表露出情緒的人竟然會在御前當眾為她說話,老實說,當時她心裡幾乎是受寵若驚的。
即便想起母親的死還是叫和齡的心情舒暢不起來,她卻願意為他擠出一個笑容。和齡彎彎嘴角半是笑著道:「大人擔心我呀?我現下不是好好的麼,又不是紙折的人,哪兒能風一吹雨一打就歇菜了呢!如果是那樣,我也忒沒用了。」
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他比她瞧著還壓抑,緘默良久,忽然道:「… …不想笑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了。」
泊熹伸手探了探和齡的額頭,指尖擦過她柔軟的臉頰,又探了探自己的做對比。他抿了抿唇望著她道:「白日裡我亦是要來看你的,只是你我身份擺在這裡,我———」窗外升起了溶溶月色,他的面貌陡然清晰起來,仿佛在溪水裡滌盪過,出口的話卻牛頭不對馬嘴,「蕭家有意向皇上上奏,和齡知曉此事麼?」
她壓根兒沒聽明白,身體向前傾了傾,「可是…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潑墨一般的長髮滑過肩頭散下來,幾縷涼沁沁的髮絲落在他手背上,泊熹心頭一窒,仿佛從骨髓里徐徐生出瑟瑟的癢,他偏了偏下巴,不容置疑地道:「我不會讓你嫁給他。」
和齡想起蕭澤,又聯想了泊熹適才的話,他的意思莫非是蕭家要向皇上請奏娶她麼?
她聽到這消息意外的程度十分之地,蕭澤是向她表露過心跡的,她坦誠問過自己的心,對蕭澤是怎樣的感覺,後來發覺那約莫是不喜歡也不討厭。
和齡轉了轉眼眸子,卷著頭髮閒閒道:「喔,你不讓我就不嫁了呀,父皇要是一定要叫我下嫁,大人待如何?」
他頓了下,也不十分清楚,也許只是會改動計劃讓皇帝死的更快吧。
「是喜歡上那傢伙了麼?」泊熹冷不丁問道,語氣里透著股子森寒。和齡愕了下,他卻長臂一伸將她整個兒擁住,霎那間她所有的感官都滿滿感受到他的氣息。
男性低沉卻富有磁性的嗓音攜著溫熱的氣息隨之縈繞在她耳邊,「嫁給我,不要嫁給別的男人。」
話畢,泊熹如釋重負似的微微垂下肩膀,和齡不曾意識到他小心翼翼的緊張,她滿腦子只有他繾綣溫存的言語———
泊熹他,他是在表白麼?
他這樣的人也會有表白的時候?對自己??
和齡手足無措地僵硬著,她的臉更深地埋在他胸口的衣襟里,耳朵尖尖紅得不像話。須臾,悶悶地在他懷裡拱了拱腦袋,泊熹分析了下,確定她是在點頭。
他知道她約莫是羞澀了,誰知和齡咕噥的聲音卻反對似的軟軟傳了出來,「泊熹,你這個人就是死鴨子嘴硬要面子,喜歡我的話,應該要早些說的。我行情好,我還喜新厭舊你知道麼,你不說你喜歡我,我都感覺不到,我就會去喜歡蕭澤了… …便沒有蕭澤也有旁人,等用情深了,我們就再無可能了。」
他皺了下眉,和齡恰在此時抬起了臉,這皺眉落在她眼裡就顯得十分微妙了,她戳了戳他心口,「你別生氣呀,我不過說說嘛。」
泊熹眸光里閃過一抹陰晦的光暈,「今日是我母親的忌日。」他看見她變了臉色,便微一哂笑,抬手撫上了她的側頰,無名指在頸上晶瑩的耳垂上輕輕磨擦而過。
「我原先想的是大仇得報之後再論兒女之情,可你…」他摩挲她的臉,喃喃低語,「你是我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