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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該是真悶壞了,聽罷乖巧地應了一聲,臉上的神色透出一股子掩蓋不住的興奮和躍躍欲試,雙眸熠熠生光盯著他。
泊熹輕嘆,轉了轉臉,下意識把和齡貓著身子湊過來的軟軟身體往邊上推了推。哪想手頭沒留神,他手背也不知是碰到了她哪裡,一碰一把的香軟。
垂眸掃過去,要是估計的不錯,剛兒手背是推在她… …咳,推在胸脯上了。她在他眼裡分明是那么小的身板,卻沒料到那兒並不是一點起伏也沒有。
好在和齡的注意力全放在泊熹身上了,她並沒有他來的敏感。
和齡大大咧咧地瞧著泊熹,被推開了也混不在意,探了探腦袋竟然還想再湊上去,著急地追問著,「話別說半截呀,究竟需要我做什麼呢?我又不是神仙,也不是您肚子裡的蛔蟲,哥哥不說可叫我怎麼知道呢?」
前頭早提過,泊熹接觸女人不多,房|事那上頭更是一回也沒有,至今還是個雛兒。除了和齡還是和齡,各方面,數她跟他接觸交流得最多。
他近來時常捫心自問,倘或和齡不是現如今這流落到民間的帝姬這麼個身份,他在發覺出自己於她生出的不尋常感情後,究竟會不會袒露心跡?
暗暗想了想,實在是理不清頭緒,只得作罷了。
他這樣的身份,前朝皇孫,未能繼承大統,幼年時候便痛失雙親,國讎家恨悉數堆疊,壓垮了肩膀,恨意一旦燒起來如火如荼,把眼睛都燒紅了,哪裡有閒心思去顧及兒女私情。
大仇未報,無以為家。泊熹將手背在身後,也不替她遮陽了,面上表情恢復成了一貫的淡漠。
他刻意不看她霎時暴露在陽光里緊緊眯起的眸子,只顧逕自往前走。
等和齡像個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趨追上來了,才徐徐道:「是這麼的,前番聖上命我負責福王私制龍袍意圖謀逆一案,近些日子這案子也算是了結了,福王給收押在大牢裡頭,觸怒了龍顏,難逃一死是必然的。然而…此案里尚且有幾處疑點。」
他滿意地看著和齡好奇漸盛的眸光,表情不禁溫和許多,放慢腳下速度接著道:「福王府中幕僚受不住重刑,竟將太子咬了出來。太子殿下乃今上的頭一個兒子,又是中宮所出,他若同福王有所勾結,豈非意味著皇后娘娘才是真正的幕後之人?」
和齡聽得目瞪口呆,涉及到那些複雜的陰謀論,她壓根兒分辨不出他說的是真是假,也沒有想過要懷疑,唏噓道:「噫!這麼嚴重,那哥哥是不信任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麼,如此說來,我卻能幫上什麼忙?」
她滿頭霧水,泊熹勾了勾唇,站定道:「和齡要做的並不難,過幾日我安排妥當了便送你進宮裡頭去,皇后在坤寧宮,往日為人算是和善,你進去補上坤寧宮偏殿灑掃的差事,屆時我自有安排。」
和齡不疑有他,全信了,一點兒也不懷疑她一個連宮規都不熟悉的丫頭就這麼直接進了坤寧宮做事,誰也不認得她,她竟像是從地底下憑空冒出來的人,焉有不引人注意的。
自然了,泊熹要的就是和齡打眼,憑她的相貌,即便起初幾面皇后不能一下子瞧出端倪,然而整日眼皮子底下杵著見得多了,總歸會瞧出不一樣來,到那時,想必一切就會如他所料想的那般隆隆向前了。
只可惜,機關算盡,他卻料不到自己這樣的人,竟也會有為情左右那一日。
***
和齡進宮的時候已經到了炎炎夏日。
前一日天幕上雲翳低垂,烏雲壓迫人面,下了老大的一場大雨,宮人們都以為這雨起碼得斷斷續續下上好幾天,哪成想,轉過天兒來太陽精神抖擻又出來得瑟了,就跟個炭火永遠都不斷的火爐子似的,那熱力曬得人眼前直冒火星子。
馬車停在神武門外筒子河邊上,和齡把腦袋往窗外探,卻被泊熹制止了。他不能親自送她進去,在此之前不能同她有過多的接觸,以免遭人懷疑。
上下把和齡看過一遭兒,泊熹不由得道:「此番進宮到底不比在家裡,也不是關外。你明白我的意思麼,在宮裡有宮裡的規矩,你進了宮便安安分分呆在坤寧宮,別的地兒一概不要去,不該聽的不該看的也統統不要管,記住麼?」
和齡眼前還有剛兒驚鴻一瞥之下的紅牆黃瓦,心不在焉地應付他道:「我知道呀,我哪兒也不去。」
該說的他都叮囑過她了,只是她仗著自己有點小聰明,愛抖機靈,難保不會橫生枝節。再有一個,顧盼朝怕是已經知曉他把和齡往宮裡送這事兒了?
他的身份他也掌握得差不多了,細想想,也難怪顧盼朝對和齡這麼著緊。竟不知,這會兒他曉得他把他妹妹送回這金絲鳥籠子裡,會做何感想?
和齡背著包袱下了馬車,日光傾城,突來的光線使得她一陣目眩。回身敲了敲車壁,帘子便從裡邊被挑開一角,他的臉隱在簾幕之後,「怎麼?」
她忽然生出種不詳的預感,覺得泊熹很遙遠,越來越遠,鬼使神差就把手伸了進去,勉強夠到他的手,和齡問道:「我這一回要待多久?十天麼,抑或半個月?」
大夏日裡他的手竟然是涼沁沁的,他在她手背上輕柔地拍了拍,一時沒有出聲。
和齡臉都曬得發紅了,她是個犟脾氣,聽不見回應就把眉毛一豎,作勢要爬進車廂里去。裡頭人似有所覺,突然道:「… …不會很久的。」頓了頓,「快去吧,裡頭有人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