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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齡腦袋裡嗡嗡直響,恍若刀劍出鞘時的嗡鳴之聲,她比過去成長太多,使勁按捺著,終於沒有一拳頭揮過去。在養心殿這地方同儀嘉起爭端並不事宜,父皇曉得她對泊熹有意,別回頭反倒誤會是她成心的找儀嘉的麻煩。
可是怎麼辦呢?這口氣不能白白咽下,她辱罵自己是小賤種可以忍一時風平浪靜,然而她連母妃也一同罵進去卻實在叫人忍無可忍。
「姐姐沒聽過一句話麼?」和齡深呼吸一口,眼角壓抑住一抹詭秘的流光,「看我是什麼人,取決於你是什麼人。」
你瞧我是賤人賤種,那你自己又是什麼好玩意兒?
儀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一時無言可對,只能幹咬著牙瞪著她,和齡臉色白白的,微低了下巴,只是在背著周遭人目光時她卻恍惚地笑了笑,忽的壓低聲線挨近儀嘉說了一句話。
她聲音輕,眾人都聽不分明,只瞧見儀嘉帝姬在聽見後臉色驟變,霎那間竟是舉起了手,併攏的五個指尖刀子似的,指甲尖細,作勢要扇淳則帝姬的臉!
而淳則帝姬似是唬住了,這樣的巨變是在一瞬間裡,誰能料到儀嘉帝姬在養心殿也敢出手傷人,還是打同為帝姬的妹妹,門裡柑橘公公驚得張大了嘴,一霎兒間已經在琢磨著怎麼回稟皇上了。
廊柱前,和齡閉起了眼睛,打吧,打吧,眾目睽睽之下,就怕你不出手呢。
出乎所有人意外,儀嘉帝姬揮起的手掌叫來日的駙馬———權大人一把捏住了,誰也沒看清他怎麼移動的步形,仿佛眨了下眼睛,他就站到了淳則帝姬身畔。
儀嘉的手腕子在泊熹手裡仿佛一根枯枝,他稍一用力就能將她變作一個廢人。
「帝姬此舉不亞於鄉野村婦,委實不堪入目。」他面上沒什麼表情,似乎說下這樣不留情面言語的人並不是他。
很快他就該她的手扔下了,習慣性的自袖中取出一方淨白無紋飾的帕子擦拭手指和掌心,擦完了,交給了身後跟著的宮人。這是不要了。
儀嘉氣得渾身直打顫,到這一步,她指著和齡,「是她罵我!說到粗俗的鄉野村婦,難道不是她嗎?」
周遭兒的宮人都在瞧熱鬧,只是主子們的熱鬧不是能光明正大看的,眾人耳朵都伸得長長的,卻沒一個人敢將這動靜捅進暖閣里皇上跟前。
陽光下淳則帝姬的皮膚白得恍似透明,她蒼白著臉孔看著儀嘉帝姬,只是不說話,十分怯弱楚楚,眾人便聯想到這位帝姬悽苦的經歷。
樊貴妃害死良妃娘娘,她的死是咎由自取,走到這一步都是自己種下的,儀嘉帝姬如今這般咄咄逼人實在太不應當。
卻說和齡,泊熹會出手相幫是始料未及的。她原來打算的是儀嘉動完手她再動手,打嘴仗打架她自認自己都不輸人,不爭饅頭還爭口氣呢… …沒打算依靠別人。
可是他卻站在她這邊。
和齡微抿著唇抬眸看泊熹,他卻不看她,玉樹一般的身姿熠熠生光,像廟堂上的金佛。
這裡僵持不下,門裡柑橘公公見此情況趕忙兒笑著出來打圓場,「這是怎麼說,兩位帝姬是親姊妹,有什麼心結好好說都能解開的,別叫皇上操心才是。」
提 到皇上儀嘉那團騰騰的火氣才減弱下去,淳則帝姬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過是在眾人跟前作戲罷了!她驚覺自己險些兒落入她的圈套里,要真打了她,回頭父皇料理 起來都成了她的過錯了,便笑盈盈道:「妹妹別在意,方才我是逗你玩兒呢。虧得泊熹曉得其中厲害,否則我們倒真對不住你啦。」
言下之意,泊熹幫和齡是為她。
柑橘公公伸了伸手,把儀嘉帝姬往門裡引,「帝姬隨咱家來吧,總不好叫皇上等著您吶!」
「就來了。」儀嘉揚唇輕柔地笑,眼中揉進纏纏情義,深凝了泊熹一眼。
他忖了忖,淡淡彎唇回應。
和齡正要說話,泊熹卻負手大步而去。她來這兒不為別的就是找他來的。她不是糊裡糊塗過日子的人,而今必須要弄清楚他是怎麼想的,假使他決心要娶儀嘉了,那麼她也不是揪著過去的感情死纏爛打的人。
假使眼下對儀嘉的種種不過是緩兵之計,他的心意仍同那個雨夜時無二致,如此,她亦能夠乾脆果斷。
和齡知道自己有多喜歡泊熹,從頭一回在沙漠裡撥開風沙瞧見他,她已然心動了。為了這個男人,哪怕拋卻帝姬身份隨他而去也是甘願的。
其實去哪兒都成啊,她記得戲裡不是個曲子麼,唱道: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 …
只羨鴛鴦,不羨仙。此句當真妙不可言。母親沒有過的幸福,她想要牢牢抓住。
尾隨著泊熹出了養心殿,不知是否刻意,他往僻靜無人的甬道里疾行。和齡趕不上他的腳程,只得吃力地一路提著裙子一路跟著,像個小尾巴。
周圍是鱗次櫛比的屋舍,和齡走得頭暈氣喘,分辨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你站著———」和齡提口氣小跑起來,一把拽住泊熹的手,牢牢攥緊了。她手指間用力是害怕他掙開,沒成想,他竟回握住了她。
時值秋天的尾巴,料峭的風吹起來,身體已經能感受到涼意了。和齡「咻咻」喘著氣,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處的手,動了動唇,嘴裡吧唧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