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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及此,盼朝也顧不得了,腳尖在地上輕點數步就到了和齡跟前,她都沒瞧清來人是誰,就被一把摟住了腰打橫抱起來,往隱蔽的角門裡閃去。
和齡在經歷了御花園那個被泊熹扼死的太監後被迫害幻想十分嚴重,她嚇壞了,但又很分裂地強迫自己要臨危不亂!
於是磨了磨後槽牙,腳甫一沾地就捉住了那人的手臂,一擼他袖管,對著那塊白皙皙的手腕「啊嗚」張口就咬———
☆、楓影拭
盼朝被咬得倒吸一口涼氣,還不能出手,只得擰著眉頭生生忍住了。
和齡咬完見這人一動不動以為被自己制住,於是心中大喜,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她卯足了勁兒拔腿就要狂奔而去。
不想腳下拼命向前劃拉,整個人卻維持在原地,和齡一怔,慌裡慌張中只覺自己的衣領子叫人給抓住了把她整個兒半吊了起來。她氣得不行,士可殺不可辱,心想合著這還是一個個兒很高的死太監麼,竟然敢揪她領子?要殺要剮給個痛快,只別破壞她如今身為一個帝姬隨時要保持的好形象…!
作為哥哥,盼朝現下瞧見自己妹妹這麼活力十足還是很欣慰的。
欣慰完畢,他猛地兜住她細細的腰往自己懷裡一拽,「噓」了聲,聲音裡帶了幾分掩不住的笑意,「是我。」
磕了藥一樣死命掙扎的人一聽見熟悉的嗓音,整個人立時就變得軟乎乎的。
和齡扭著腦袋轉過臉吃力地向後看,盼朝便微微地鬆了手,向她眨了眨眼睛,問道:「還要咬人麼?」
她羞赧極了,胸臆里卻有厚厚的喜出望外堆疊起來,一下子涌到了喉嚨口,不知怎麼表達這樣突然見到他的喜悅之情,轉過身二話不說就撲住哥哥抱了抱。
她忽而又想到了自己方才那麼用力咬他的手腕,忙鬆開哥哥抬起他的手細看———慘不忍睹,兩排深深的牙印兒囂張跋扈,猶帶著若隱若現的晶瑩口水。和齡懷疑自己要是再多用一點力能把他的肉咬下一塊兒來。幸好,她沒那麼大能耐。
「你痛麼?」
她不安地吹了吹,抽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那兩排牙印,仰著微微閃爍的眸子,覺得很是對不住他。
「額… …倒也不是,很痛。」
為了維持自己身為兄長的顏面,他痛也不會表達出來的。顧盼朝視線下撇,捉起妹妹纏著白紗布的食指看了看。
他看著她這兒,引得和齡想起了自己滿腔的話,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將自己從被皇帝瞧見,到滴血認親,到封為帝姬的過程揪細說了,一面說一面觀察著哥哥的表情。
顧盼朝也沒有打算再隱瞞,他聽罷,寥落的眼波落在她神情複雜的青澀面容上。事已至此,奢望妹妹與世無爭置身事外似乎真正沒有可能了。
卻道:「阿淳想念母妃麼… …」
盼朝透過和齡的臉,像他父皇純乾帝一般尋找著小樊氏的痕跡。她一個淺淺的蹙眉,足已勾起他對母親及過去那段不知愁滋味時光里的回憶。
母親喜歡在陽光盛烈的春日裡帶著他們兄妹兩個坐在庭院裡曬太陽,他年少早慧,背著光在陰影里看書,妹妹淳則卻頑皮的緊,好幾回都被徳公公扛起來以防止她心血來潮又去爬樹———
因為樹上結滿了青青的圓溜溜的果子,小阿淳嘴饞。
盼朝還記得依稀有那麼一日,他靠坐在廊上擺弄父皇新送給他的一支通身碧綠欲滴的翡翠笛子,阿淳突然打跟前過,頭上插著幾片樹葉,兜里鼓鼓囊囊的。
「站著,」他擺出了兄長的威儀,「揣的什麼?我瞧瞧。」
年幼的淳則帝姬忙緊緊捂住了袖兜,呆蠢道:「偏不給哥哥看,我不告訴你我摘了果子!」
盼朝生氣妹妹又偷偷去爬樹,他放下笛子豎起了眉毛,「都給我。」
她哪裡肯上交,氣呼呼道:「那哥哥猜猜是什麼有幾個…!」她挺了挺小胸脯,「要是猜著了,阿淳把五個都給哥哥。」
「那給我四個好了。」
… …
和齡捏了捏衣角,也許是因為忘卻了過去記憶的緣故,她像是個局外人,知道母親的死因縱然也氣憤難過,卻絕沒有到撕心裂肺夜不能寐的程度。
無法從記憶的碎片中汲取溫暖,何談想念呢。
「對不起,」和齡難堪地低下頭,用力敲了敲自己腦門,「我不應該忘記母親和哥哥的,可是我這腦子好像越長大越不大好使…哥哥,我什麼時候能把以前的事都想起來?」
盼朝從回溯往昔里回歸現實,他是一向認為和齡把那些事兒好的壞的忘光也沒什麼不好,嶄新的一張白紙,可以書寫美妙人生。
他笑得溫文,「這個如何強求?命里註定忘記,便無需記起。」
和齡垂眸思想了一會子,揚唇道:「對,把握當下。」
他們就這麼說著話,盼朝把樊貴妃這親姨媽害死母親的事全交待了,和齡心說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她見哥哥說起樊貴妃時眸中冷光頻現,心裡泛起不好的預感。
許是雙生子間的心靈感應,她冷不丁道:「哥哥,你不會是打算破釜沉舟吧?」
盼朝握了握拳,隱姓埋名這麼些年,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現今兒又承受著隨時被權泊熹透露身份的威脅,他實在是等不得了,哪怕明知刺殺是所有復仇的法子裡最最下等的,但是只要一想到能為母親報仇,血就全湧進了腦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