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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指望他回答,逕自道:「我說話你別不愛聽,現實就是這樣,哪兒能叫你一個前朝余…總之你想報仇是很難的,我就辛苦一下,我代表我們全家把自己賠給你還不成麼,你要不要我?其實這是你賺了… …」
「你本來就是我的。」他話不多,冷不丁這麼來一句竟叫她啞口無言。
不知不覺就快到山頂了,山上空氣清新,隱隱還有鼓樓上鐘鼓的鈍鈍之音,泊熹道:「一會兒我使人熬些紅糖水送到你房裡,你要是想見我就叫我。」
和 齡心不在焉地「嗯」了聲,想起什麼來,繼續催眠一般不放棄說服他,念秧兒道:「忘記同你說了,我父皇近來似乎想把我指給你呢,」說著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見, 自顧自地作出了發誓的手勢,「我這不是打謊騙你,父皇他有時候還算是平易近人,我總覺得不日就會換婚旨了,你說,到那時你還是要復仇麼,你不要娶我麼?」
可千萬別說娶了她再繼續害她家人的話,她聽不得,她知道他也說不出口。
到這時矛盾已經很凸出了,他若是和她在一起就要放棄報仇,要是繼續報仇他們就不能在一起,這是一定的,和齡添補道:「你看,這世上壓根兒沒人會與害了自己親人的人在一道兒的對不對,相處起來多變扭呀。」
泊熹腳下微頓,自嘲地翹了翹嘴角,須臾道:「確實變扭。」
和齡還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她沒認真思量過他喜歡上她接受她是歷經了怎樣的心路歷程,如今一再退讓已是超出了他的底線,他的苦澀她永遠不會懂。
又走了一會兒就快到人多的地方了,背著帝姬畢竟不好,他便把她放下。
和齡踮著腳尖給泊熹擦汗,不吝讚美道:「你真厲害,背了我一路上山連氣都不帶喘的———」
泊熹眉心微蹙,並不十分贊同她用這樣的話夸自己,「不喘氣不是死了麼。」因靠得近,他便能看清她微微顫動的鮮亮眼睫。
和齡撇撇嘴不置可否,低垂著眼眸,收起為他擦汗的帕子往袖兜里塞,忽聽他道:「我的身世… …你可曾說與別人?」
她沒料到他會問起這個來,心跳一下子都像是停了。
和齡抿抿嘴,想起自己只跟哥哥說過他的事,畢竟是哥哥嘛,又不是外人,她心安理得地打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了看他,「我是傻的麼,怎麼會沒分寸到處去說。」
泊熹微微莞爾,道:「我不過是問問,別想太多。」
他自然相信她,會有此一問只是想起篤清匯報的消息,實在是這幾日寧王和太子的接觸過於多了,多得叫人懷疑。
且據他收到的寧王府內部消息,寧王近幾日總顯得憂思重重,他便往這裡聯想了下,這會兒既然和齡當面否定了,他也就不再多問。
***
山里到了晚上冷得什麼似的,屋子裡竟然還有蟑螂,和齡倒是沒什麼,她拿安儂的鞋子拍死幾隻後就打著哈氣去睡了,安儂卻嚇得睡不著,坐在外間守夜,兩隻眼睛瞪得銅鈴一般,生怕還有蟑螂出沒。
這個時候和齡就不那麼唏噓自己過去遭的那些罪吃的苦頭了,至少看見蟑螂她不曉得怕,也不會影響睡眠。只是睡前不免想到泊熹,他把她送上來後人就沒了影子,除了親自端了紅糖水過來,竟是連門都不進一下。
不過這也難怪,山上房舍里除了皇宮的人還有個把外人,總不能叫人家瞧見了說閒話。
這一夜她睡得不踏實,不知為何醒來後回想起夢裡場景,居然反反覆覆都是泊熹問她有沒有將他身世說出去這事。她只好自己安慰自己,興許是因著打謊騙了他,自己心有不安才做這樣的夢的,沒什麼大不了。
翌日和齡在山上隨意走了走,沒能勸動泊熹她哪兒有心情閒逛看風景呢,且人多嘴雜的,她只能遠遠瞧著他,實在是沒意思,便吩咐下山啟程回京。
回去路上就平淡多了,晚上沒睡好,和齡就乾脆睡了一路。醒來的時候車隊已經到了皇宮宮門外,還沒反應過來呢,車外就傳來泊熹的聲音,「殿下,請下車換轎輦。」
「… …好。」
安儂跳下車,把車門向兩邊大開以便帝姬下車,另一頭泊熹看著小太監擺下腳蹬,而和齡卻朝他眨眨眼睛,咳了聲一本正經貌道:「權大人過來,我要你扶我。」
周圍人多少都聽見了,但也不敢明目張胆地張望。
泊熹面色不變,恭敬道聲「是」便伸出了手,和齡像吃了蜜糖一樣把手放在他手上,借著他的力平穩端莊地步下馬車。
她和他並肩站在一處仿佛一幅畫兒,和齡不時拿眼覷他,手指偷偷在他手背上劃拉,正要問他要不要一道兒進宮,抬眼時忽見前方宮門裡一抹人影向著自己走來。
定睛看,那人不是別人,竟然是多時不見的蕭澤。
☆、第98章 眉間砂
此時正值午後,秋日風大,落葉紛紛如雨,吹在人面上叫人覺著舒爽,衣袂也在秋風的撩撥下翩翩輕舞。
和齡壓了壓馬面裙上方的玉環綬,眼睛看著走過來的蕭澤,手指無端端不安地在滿月形玉器表面用力地摩挲,好像劃在蕭澤身上似的。
他雖說向他表明過心意,她卻知道自己是一點也不喜歡他的,他家連同皇后娘娘一起委實煩人得很,鎮日的在父皇跟前攛掇著要讓她嫁給蕭澤,皇宮裡分明還有幾位適婚的帝姬,她都瞧過了,個頂個兒都是美人胚子,有本事娶她們去呀,老跟她叫什麼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