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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同剛兒那叫和齡的小宮女兒一比,竟然立時便落了下乘。所以說啊,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拋,這話是有道理的。
姬溱沒能從蕭澤那兒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只是自己忍不住若有所思:那樣的臉模樣竟然還是母后宮中的宮婢,難道是母后特為從民間找來對付樊氏的?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樊貴妃為人囂張跋扈不知收斂,並不把母后放在眼裡,母后這是布下了棋子?看來還是得得空了問上一句。
不一時姬溱和蕭澤就一同離去了,樹下只剩下了泊熹和儀嘉帝姬。儀嘉帝姬正待開口,泊熹卻先一步向她作禮,爾後道:「微臣先行一步。」
他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留給她就走了,胸臆里一片冰涼。目下太子已經注意到了和齡,想必不用多久皇后也會知道有她這麼一個存在了。
和齡,你可不要怪我。
流離失所有什麼好,莫不如回到你原先的金絲鳥籠子裡做你快活無憂的帝姬。
他把手按在繡春刀上,骨節突出,隱隱翻出青白之色。他會幫她的,幫助她為母報仇扳倒樊貴妃。
他們之間也只有這一點並不矛盾吧,這之後…萬里河山他要,江山社稷他要,甚至是她… …
也、要、麼?
泊熹重重地捏起了拳頭,他眸中帶出一抹厭惡的神色。姬姓女,姬氏!他是瘋了才會迎娶姬姓女子!
再一次把自己逼入思維的死胡同里,泊熹偏執的時候恨不能把姬姓皇室所有人全部填進坑裡活埋了,以祭他聞人氏地底下數不盡的亡靈。
這人世間的道理就是這般的,欠下的債,總沒有拖欠著不歸還的道理。和齡也不例外,她身上流著姬皇室的血,他對她做什麼都是理所應當的,是她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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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熹不知不覺就從角門走走繞繞到了和齡現今住的屋子前,這會兒安儂還在外頭當著差,別的宮人也都忙著,這座小跨院裡一時竟無人。
他腳下不費力氣輕輕一踹便把門弄開了,其實也是原本門就沒上鎖的緣故。
屋子裡寂然無聲,只有靴子與地面摩擦產生的「踏踏」聲響,他憑著感覺,閉眼聞了聞,輕易就在兩邊不同的床里做了選擇———找著了每晚和齡睡的床。
站在床前呆頭鵝似的出了一陣神,院子裡的蟬鳴聲透過門窗的縫隙爭先恐後從外湧進來,泊熹側了側頭,只覺心下安寧,他撩開碧色的床帳把半邊身子探了進去,床里薄薄的被子整齊地疊放在頂裡邊,眼前浮現出了和齡平日起居坐臥的模樣。
他覺得自己是魔症了,大抵是心裡感到疲倦,嘆口氣,脫了鞋,掀開床帳子平躺了上去。
耳邊蟬鳴不息,鼻端充盈著床榻主人馨馨的少女香氣,他是真的有點睏倦了,抬起一隻手臂遮在了眼睛上。該怎麼看待和齡成了他眼下越不過去的難題,他沒有喜歡過什麼人,也不認為自己是喜歡和齡了,這麼些年見過的女人何其之多,難道會被她一個姬姓的黃毛丫頭捆住手腳?
正惘惘想著,睡意逐漸像海潮一般襲來,泊熹動了動,忽然感覺到枕頭下放著什麼物件兒。
他睡意立時消了不少,爬起來盯著小小的繡著桃花的枕頭瞧了一會兒,沒有經過太久的思想掙扎,他把枕頭掀開來。
眼前出現的東西多少讓他有些失望,只當什麼寶貝呢,原來是一隻錢袋子,還有幾顆銀錁子… …
突然,一張摺疊起來的宣紙映入眼帘,泊熹挑起了一邊眉毛,他是知道和齡不認字兒的,那為何要放一張紙在枕頭底下?她有什麼秘密?
泊熹懷著複雜的心情打開了淺黃色的宣紙,紙張的邊角泛皺,折了一道邊兒,他用手指撥開了,目光這才向下看去——
紙上內容出乎他的意料,萬沒有想到會是這個。
泊熹把一切恢復成原狀,抿著唇第二次躺了回去。他閉起眼睛,濃黑的眼睫顫了顫,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紙張上的內容。她怎麼還留著呢?那是那一日他翻窗進了書屋,握著她的手教她寫下的他們的名字。
紙上寫著大大的「泊熹」,旁邊緊緊挨著是小一號的「和齡」。他看的出來她後來又有練習過,那些略比狗爬好一些的字大約就出自她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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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朦朧朧將要昏睡過去之際,門口兀然傳來「吱呀——」的聲響。
這世上暫時沒有能叫泊熹緊張的事情,他只把眼皮掀開一條縫兒,想著也差不多該離開了,腦子裡混混沌沌,想事情也沒個章法頭緒,倒不如不想。
無聲無息坐起身,透過床帳觀察了一下,這時門又被關上了,泊熹眯了眯眼,帳外略顯拖沓的腳步聲推送進耳朵里。
正是和齡回來了…!
泊熹心下一驚,身體本能地往後退了退。待看到她那張四下無人時全然失去了表情的小臉,他沒來由地心疼了她。
轉而又喟嘆起來,真是個傻瓜麼。
他的靴子就放在床前她都沒有注意到,卻蹲在角落裡翻找著什麼,發出一陣一陣吵人的聲音。只有這麼一點子警惕性卻怎麼成?萬一叫人盯上了要她的命,她恐怕連一絲逃脫的機會也不會有。
泊熹驀地想起來,她的腿… …
這時和齡泄氣的聲音哀怨地從她嘴巴里發出來,她只有金創藥,可是她膝蓋上她還沒仔細瞧,想來這時候是不適合用金創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