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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齡眸中浮現出一抹戒備,他那樣陰晴不定的表情真叫人害怕。她往門邊挪步子,自以為悄沒聲息,他卻怎麼會注意不到?
顧盼朝在桌邊坐下,拍了拍旁邊的凳子,「你過來,坐這兒。」意識到語氣沒有控制好,她像驚弓之鳥望著自己,兩隻眼睛眨了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沒法子,這時候換泊熹沒準兒還瞧不出和齡可憐可愛的地方來,顧盼朝不同,這是真正的哥哥,親哥哥,哪裡有不疼妹妹的。
他放緩了語調,「你坐下,我有話要告訴你。」
見她仍舊遲疑著不向前,他捏了捏拳頭,克制著道:「是很重要的事,關乎你我的未來。」
神天菩薩,他們能有什麼未來…?
合著顧大人不喜歡念繡反倒鍾意她這樣的?和齡想了很多,猶豫再三還是坐了過去,兩手不安地放在膝蓋上,手指頭畫著圓圈圈,等待他的說辭。
然而手上忽然一暖,她驚嚇地發現自己的手被顧盼朝握住了。
她勉強鎮定住,眼波微顫地看著他。
「和齡,」顧盼朝將手裡的柔荑握得更緊,話出口,竟透出幾分孩子氣的憤慨,「那廝他…權泊熹他騙了你,他卻算是哪門子的哥哥?我才是。」
和齡聽了,麵皮抽動了一下,她很佩服自己在這種情況下依然泰然的模樣。
「顧大人,我不曉得您同我哥哥有什麼過節,但是您這樣實在叫人瞧不上,」她把手抽出去,眼皮耷拉下去,「哥哥身上的胭脂痣我已驗證過了,您… …」
您就別給自己找難堪了,何必如此呢?
顧盼朝瞧出和齡的不信任,他一張俊雅的臉孔一晃兒間黑成了鍋底,聲音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哦…你說痣?」
難怪權泊熹那樣有恃無恐,原來他連他胸口有痣也曉得!
停頓良久,顧盼朝突而抬袖掩唇輕咳一聲,袖襴掠出一陣風,定定看了和齡一會兒。
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他面頰上浮起淺淺一層暈澤,若有還無,別過臉道:「倘若,和齡要看痣的話——」他緘了緘,「我亦是有的。」
什麼都沒有親眼所見來得真實。
他動手解自己的衣帶,纖長的手指十分好看,褪下外袍便露出裡頭中衣。
指尖挑開了系帶,精瘦白皙的胸膛逐漸袒露了出來。
和齡腦子裡一陣陣發懵,她哪兒敢看,「刷」地閉起眼睛站起身,慌亂間撞得桌椅一陣亂響。
☆、啟繁華
這場景何其相似?曾幾何時泊熹也這麼信誓旦旦地寬衣解帶過。
和齡在他敞開衣襟的前一息就把眼睛閉上了,她心裡已然有了懷疑,但是卻不願意接受現實。
轉過身才把眼睛睜開,和齡咬緊了唇,她身後的顧盼朝見她如此卻意外的沉著,他凝神聽了聽周圍的動靜,確定無人才立起身來,扳過她的肩膀,讓她正面對著自己。
「和齡若是不看,卻要怎麼判斷我的話是真是假。我是否自討沒趣,抑或是存心找權泊熹的茬兒?」
她的臉低低埋著,也不說話,下巴幾乎碰到她自己的胸口上。
顧盼朝並沒有他想像中的了解和齡,分別十來年,物是人非事事休矣,當初那個蹦蹦跳跳扎著小辮兒,喜歡跟在他後頭跑的妹妹似乎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他看不懂她表情里的涵義,還是說,她滿心裡只是在乎另一個「哥哥」,打心眼兒里不認同他麼?
想到這裡,顧盼朝抿起唇,唇線繃得直直的。他收起了原先在她跟前脫衣的尷尬和赧然,面上浮現出一種相對而言的冷沉。
「看著我… …」
他一點一點挑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的視線迎上他的,「不是已經瞧過他這兒了麼,我的怎麼就不可以?」
和齡心說不一樣,然而到底哪兒不一樣呢?
確實啊,泊熹先入為主占據了屬於哥哥的位置,當然她在期間斷斷續續對他產生過懷疑,只是思來想去並不能夠知道自己對他有什麼用處。
泊熹要騙她,總得需要理由吧。他那麼忙,沒道理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下巴被挑得難受,他卻不肯退讓,勢要叫她看完了才鬆手的架勢。和齡瞭然,她也不曉得自己怎麼猜得到他的心理,這位顧大人… …她撩起眼皮,視線一寸一寸在他溫文的面孔上尋睃,尋找著二人的相似之處。
這樣近距離的注視,很容易便讓她生出挫敗和心灰的情緒,身上的血液都快凝結了。
她以前就曾經覺得這位顧大人好親近,他還願意收留無家可歸的她,悉心照料,給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這麼好的他,又同她有那樣一雙相同的眼睛,便連眼尾上翹的弧度都那麼相似——
那就看一眼吧!
和齡在自己感情的天枰越來越傾向於相信顧盼朝的時候做出了決定,橫豎看一眼顧大人那兒她也不少一塊兒肉,說不準,他胸口上並沒有痣,他的是假的,如此一來,她直往下墜的心才能得到安慰。
事實會證明泊熹沒有騙她。
和齡的視線往下,他手上就鬆開了,不同於她窺探似的小心翼翼,他倒是很坦然的。怕她瞧不清,還向前湊了湊,鎖骨差點都要碰上她的鼻尖了。
「大人別…別動,」她更緊張了,大夏天的出了一身的汗,白生生的臉孔上熱得發紅,囁嚅道:「您別動,動了晃眼我瞧不清,我自己看就…就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