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
其實也不是特別痛,她只是今兒才知道原來男人的胸膛可以硬成這般的,冷不丁這一撞上去就跟撞大石頭上似的,她怎麼就沒練過鐵頭功呢。
見泊熹面色有些微的不對勁,便問道:「大人不喜歡哪個顏色?」
她其實不在意他喜歡什麼顏色,若是以前還會關注,現下麼,好賴都等她心底里真真正正不生他的氣了再說。她知道自己這不是小心眼兒,誰叫他騙自己的,現在又神出鬼沒的跟在後頭,簡直叫人沒想法。
泊熹把視線調轉回和齡身上,她被太陽曬得臉頰上多出了兩個淺淺的小粉團團,纖長濃密的眼睫在日光下顯得根根分明,只是她看著他的目光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樣了,竟仿佛存有敵意似的。
他有這麼可惡麼?
泊熹兩手負在身後,抿了抿唇回她道:「蜜色。」頓了頓,看她還沒反應過來,他一笑,並不準備解釋。
和齡呆了一呆,蜜色?
蜜色… …
蜜色!
她想破腦袋,放目所及里壓根兒就沒有蜜色麼,只除了她的…那個。
和齡的臉皮在姑娘家裡頭算不薄的了,且又是在中原人認為的荒蠻之地長大,可他這麼直剌剌指出她那個的顏色實在是叫她又羞又憋屈,真恨不得抄起旁邊堆起的樹葉子撒到他那張道貌岸然的臉蛋上去。
「知人知面不知心」這話在腦袋裡來來回回地徘徊。
和齡不知是熱的還是怎麼,從臉到脖子根兒一霎兒間「噌噌噌」地紅了,憋著氣看著泊熹,並不是一句話也吐不出來,她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罵街了。
這個時候就顯現出人和人的不同來,分明說出這樣輕佻言語的人是泊熹,這會兒把人家小姑娘給羞臊成那模樣兒了他也該不好意思才是。
可泊熹沒有。
他理了理袖襴,輕聲慢語道:「只是說了個顏色麼,把你急的。」他那樣一本正經的臉,說出的話味道卻全不對勁兒,「和齡皮膚白皙,這蜜色卻不大稱,越發顯不出好顏色了。」
和齡跺了跺腳,好容易等臉上沒那麼燙人了,她才平復下來,「得…橫豎我沒有您對顏色有研究… …」
她攏著領口往後退,簡直豈有此理麼,她這麼惱他,卻不能奈何他。
只好撂下話來,「我穿什麼顏色不干大人的事,往後橋歸橋路歸路,您再不要跟著我了——」
泊熹幽幽的,驀然整肅了面色,他撫著指上玉戒,只是不言語。
和齡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他是她見過的所有人中脾氣最難測最古怪的人,整日的不知在尋思什麼。
她也不顧忌尊卑了,大咧咧地朝他哼了哼,踅過身就走。走兩步回頭,他果然不緊不慢跟著她。
「我以為您身居錦衣衛指揮使這樣的要職會很繁忙的,原來不是麼?」
他究竟想做什麼,跟著她一個無權無勢毫無價值的人物能得什麼好處還是怎麼。
不怪和齡疑心,她有自知之明,從一開始就瞧出古怪來,才潛意識裡決意同他撇清干係。
她絲毫不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覺得泊熹是喜歡她了。
他怎麼會呢?
生得好看的姑娘一抓一大把,而她連書都不曾念過幾日,毛筆都抓不好,這樣的自己,落在金雕玉砌的泊熹眼裡,只怕…並不打眼。
和齡垂了垂腦袋,日頭大,甬道里沒有人,她沿著陰影里站著,細弱的眉頭微微擰起。泊熹該是聽見她的話了,他朝她走了過來,玉樹一樣的身段,高高的個兒,五官深邃而清癯。
他正待開口,餘光里掃見什麼,忽然轉了方向,慢慢的,遙遙躬身行了一禮。
和齡順著泊熹的視線看過去,原來是那邊宮門裡轉出幾個人,走在前頭的是個同她年紀相仿的女子。
她有一雙舒而長的眉目,妝容精緻,一步一走動,鬢邊的金步搖便左搖右晃,像個金煌煌的串子,可是她面上流露出的常年養尊處優的驕矜意味卻太濃郁,和齡轉而注意她的衣著,腦袋裡轉啊轉,認出這是大周帝姬的服飾。
原來並不是妃子麼,和齡定了會兒神,這工夫,儀嘉帝姬早走了過來。
她拿挑剔的目光在牆邊小宮女身上尋睃一圈,剛兒可不都瞧見了,也不知是哪個宮裡的,仗著自己有幾分顏色便想勾引權大人麼?
儀嘉帝姬身畔的宮女大珠體貼帝姬心意,斷然喝道:「還不快跪下,你是什麼身份,我們儀嘉帝姬也是你可以打量的?!」
和齡的身份畢竟擺在這裡,她一向不服人,自認為女兒膝下也是有黃金的,可是現下的情況卻逼得她不得不下跪。
身份的懸殊向來如此,居高位者享有的權利是無窮無盡的,卑賤身份的宮人連句多餘的話也不能說。
她低著臉慢慢跪下,臉上沒什麼波瀾,一想這既然是儀嘉帝姬,那她也省去一趟來回了,便道:「奴婢是貴妃娘娘遣來召您過去的,娘娘這會兒正在坤寧宮裡——」
她還沒說完就被儀嘉一個眼神止住了,儀嘉道了句「知道了」,也不叫和齡起來,再看向泊熹時臉上卻換上一副笑容,「大人今兒在宮裡頭麼,我正巧要往坤寧宮去,不知可否一同前往?」
說不清有意無意,儀嘉出現後泊熹就沒有再看過和齡一眼了。
聽儀嘉如此說,他笑了笑,「如此甚好。只不過,」意有所指地將眼神落在和齡身上,緩聲道:「這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丫頭,帝姬不叫她起,不怕折了娘娘的面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