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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主僕兩個你一言我一語,泊熹臉上沒什麼表情把小福子打量著,這「沒什麼表情」的表情與打量蕭澤時並沒有區別。
等他聽見和齡讓這太監時刻跟著她時,眉心幾乎在瞬間打了個結,跟著就臭了臉。
「微臣還有要事回稟皇上,先行告退了。」泊熹彎腰道,外人瞧不出他的不妥,和齡也沒瞧出來。他們像兩個偶遇的人一樣,和齡轉頭樂呵呵地道:「好,大人您慢走,替我向父皇問個好兒!」
泊熹嘴角微抿,又把腰向下躬了躬,踅過身大步流星去了。
和齡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犯了嘀咕,怎麼突然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走得這麼快,趕著投胎呢這是。
她也不想下去了,轉頭朝小福子勾了勾手指頭,「你過來,我有話交代。」
小福子收回落在權泊熹背影上的視線,轉而面色平和看向自家帝姬,附耳過去。
和齡如此這般細細交代,小福子聽得耳朵聽得痒痒的,他拿手揉了揉,卻疑惑道:「這麼的可以麼?要是將那位嚇出個好歹來———」
和齡豪氣干雲地一揮手,「你卻怕什麼,天塌下來有我頂著。」又問小福子要了耳挖勺,抬步往斑駁的朱色宮門前走,「你要是瞧見裡頭景象就不會在心裡覺著我出格了,呵,嚇著她?她怎麼不怕嚇著我,我這會兒給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小福子對和齡最後一句話保持沉默。
本來他還奇怪,心話兒帝姬要耳挖勺做什麼,然後,等他眼見著他們帝姬就一隻小小的耳挖勺撬了鎖,心裡就服氣了。撬鎖可是技術活兒,帝姬生長在市井,但不市儈,渾身上下透著股子鮮活勁兒,朝朝若陽,相處這些日子下來,他益發被她收服了,在蕭皇后跟前回報帝姬情況時也有所保留。
宮門開了條小縫,和齡貓過去看了看,見庭院裡那些耗子仍在亂竄,她深呼吸一口帶上了門,轉頭吩咐小福子道:「把咱們能幹的幾個都叫過來,再有,你叫安儂尋些耗子藥來,越快越好。」
「是。」小福子知道帝姬的目的是什麼,只是不好再多勸,只得快步往回走。
和齡沒等多久,那邊由小福子打頭,她的人手都被抓壯丁似的帶過來了。
底下人哪個不想往上爬,要緊是他們空有想在主子跟前表現的想法卻苦於沒有機會,今兒個聽了吩咐,連問都不問,表現出了絕對的服從,一時間眾人摩拳擦掌擼袖管兒,向宮牆裡投擲耗子藥,場面頗為壯觀。
和齡坐在安儂不知打哪兒搬來的椅子上,優哉游哉的使勁憋壞水兒,柿子專揀軟的捏,儀嘉敢這麼對付她,顯見的是上一回兩個巴掌沒叫她長記性。
這樣好,她奈何不了樊貴妃,先拿儀嘉帝姬練練手,回頭將院兒里耗子們收集起來蒸炸煮烹親自給送上門去,整治一桌耗子宴還給她。
還敢喜歡泊熹,想得美,泊熹才不會娶她......
☆、試金石
秋高氣爽,轉過天兒,和齡破天荒地往景仁宮去了。她也未曾帶上許多人,身後只跟著拎著個三層雕漆葫蘆紋食盒的小福子,還有空著手的瞧著十分內斂的安儂。
這是和齡自打還是個無人問津的宮女兒的時候,被強迫進過一回景仁宮後的首次主動登門。老實說,來時路上她心裡還有點兒毛毛的,可不知為什麼,等真正站定在景仁宮門首上了,瞧著門前的小太監一溜煙地進去給儀嘉帝姬通傳,她忽然就不懼怕了。
也許人到了這份兒上膽子自然而然就會大起來吧,再者說,她會心裡發毛主要還是對這景仁宮沒什麼好印象罷了,加之樊貴妃是這一宮主位,偏殿裡還住著因她而陰差陽錯流產了的竇貴人… …景仁宮和她八字不合。
卻說儀嘉帝姬彼時正坐在稍間外的迴廊上同她的貼身宮婢說笑,她們只道和齡昨兒個是被嚇破了膽子,自有自己的一番想像,也算是解了氣了。
儀嘉帝姬打小兒在一眾帝姬中從來都是給別人添堵穿小鞋的角色,但和齡的出現顯然打擊到了她不可一世的氣焰,光是這些也就罷了,她暗下里曉得這淳則帝姬與自己是非同一般兒的姊妹關係,她們的母親竟是親姊妹,故此她們的關係較之別個帝姬皇子理應更為親密。
儀嘉往水塘里丟了片樹葉,冷笑一聲,倘或沒有泊熹,她興許能夠看在血緣的關係上放她一馬。
可淳則帝姬她自己不識相,還是個宮女兒的時候就知道勾引泊熹了,如今變作帝姬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是在父皇為她和泊熹賜婚的時候出言阻止,生生壞了自己和泊熹的姻緣!
大珠見自家主子臉色又不對了,忙賠笑道:「您寬心吶,淳則帝姬是個野丫頭片兒,您才是嬌嬌貴貴在宮裡頭長起來的金枝玉葉,您可是咱們皇上的心頭肉,她便是再投胎十回也及不上您一根手指頭呢!」
凡是人就沒有不愛聽好話的,儀嘉聽得舒服極了,她心想也是,橫豎父皇已經動了要招泊熹為駙馬的心思,左右不過數個月,回頭自己母妃再敲敲邊鼓,這樁親事定能成的。
正說著,廊上伺候的宮人就來回報說「淳則帝姬」來了。
儀嘉帝姬一聽滿以為和齡是來算帳來的,她是無懼的,在自己的地盤上她還敢打人麼,倘若只是來吵嘴鬧事,她並不怕她鬧。
儀嘉帝姬想像了無數個和齡怒目而視怒髮衝冠的表情,卻沒料到等見到淳則帝姬時她是一副笑容宴宴的模樣,身上穿著鳳穿牡丹如意紋短襖,下著十六幅湘裙,一雙桃花眼兒噙著和善的笑意,走起路來顧盼生姿,又水靈又嬌憨,活脫脫哪裡半點來尋釁的架勢,竟仿佛認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