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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眸光愈加柔和,見女兒指了指跪在正當中的權泊熹,問道:「您要讓權大人娶儀嘉姐姐麼?」
他說是,和齡細細的眉尖尖就慢慢蹙了起來。
「阿淳以為如何?」純乾帝並不知曉和齡和泊熹的熟悉程度,只道他們是相識的,現下見女兒似乎有話要說,便也樂得聽聽她的意見。
下首泊熹微抬眸看向和齡,而她也正望著他,面上浮起一層淺淺的探究。
想著,不自覺就走下座位站定在泊熹身前。她的裙裾漫上他指尖,痒痒的,波紋一般輕輕浮動。
泊熹曲起手指,略直起身看了看她。
接著,和齡動了動唇,出口的聲音不大不小,皇上是聽得見的。
她對泊熹道:「父皇要給大人賜婚,卻不曉得… …大人可有心上人。君子有成人之美,倘或大人已有了值得惦念的…如此,我願為大人說說情兒,你看可好麼?」
皇帝在後頭眉目一動,心上人?即便有,難道能同貴為帝姬的儀嘉相提而並論。
他不動聲色,只待聽權泊熹的回答。
泊熹卻久久不出聲,和齡急了,低聲催促道:「你倒是說話呀,難道你心裡是想娶她的麼?」
☆、平地瀾
純乾帝在後頭聽得模糊,隱約好像是覺著和齡說了句什麼,那聲音跟蚊子叫似的,他倒也沒那麼好奇,卻沉下臉色看向權泊熹。
「帝姬的話你也聽見了,朕允不允姑且不論。倒是你…果真有心悅之人麼?」
皇帝撐著下巴向後靠去,明黃色龍袍上栩栩如生的龍紋邊沿金線泛出此起彼伏的光澤,他沉吟著道:「卻是哪家的姑娘,能否說與朕一聽。」
皇帝這麼問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他不僅是一國之君,還是個偏心的父親,當這樣一位手掌大權的父親要為自己心愛的女兒挑選夫婿,而那郎君已有愛侶或心儀之人,此時妄想天家退步幾乎是不可能的,保不齊還要葬送了人家姑娘。
和齡經她父皇的插話倏然間意識到自己對泊熹的婚事太過積極主動了。
她食指在自己下巴上蹭了蹭,老實說,她確實對泊熹有想法來著,那一瞬間聽說他可能要娶儀嘉也真的有點吃味兒,不過她再一想,就把原因歸結於泊熹要娶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儀嘉帝姬上頭了。
儀嘉是帝姬又如何?她這樣的性情能配上誰。
這會子要是皇上賜婚賜的是哪家正經的名門閨秀給泊熹,和齡覺著她是不會插一腳進來裹亂的。她有點兒喜歡他不假,但是自己知道並沒有到非他不嫁的程度。
世上好兒男千千萬,多的是人品與相貌齊飛的。
或許,今後會出現比泊熹更合乎心意的人也未可知,未來的事,誰卻知道呢。
和齡緩和了心態,就貌似淡然地站到了皇帝身側,父女兩個直勾勾把下首的泊熹瞧著,或多或少,都有幾分期待他的回答。
泊熹即便肅容而跪,卻一點不顯得卑微低下,他身上向來有一股子沉著冷靜的氣勢,似乎任何時候都不會同這獨特的氣質脫節。
目光在和齡面孔上掠過,緘默一瞬,泊熹看了眼皇帝,道:「皇上若執意叫臣迎娶儀嘉帝姬,微臣無話可說。只是,臣近些年來為皇上出生入死,腦袋時刻系在腰帶上,生不由己。微臣這樣的身份,實在不敢愛慕任何姑娘,怕一朝橫死,累及妻兒。」
說來說去,還不是不願意娶儀嘉。
皇帝生氣生到了一定境界反而變得「雲淡風輕」了,他只抬了抬手意思是讓他起身,作下結論道:「如此說來,愛卿並無愛慕之人。」
「是。」泊熹垂首回道,從容地站起身來。
和齡看著他清淡中甚至帶著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孤高表情,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唇。然後她別過臉看向窗外,判斷出他說的都是真的。
泊熹並沒有喜歡的人,這其中也包括她。想來,那時候他突然親了她只是一時興起,拿她做個戲耍的玩物而已。因此更冷下了心腸,臉上默默的也不多言語了,只是有一搭沒一搭聽著兩個男人的對話。
皇帝道:「今日不過略提一提,朕器重你,你想必心中有數。至於儀嘉的婚事麼…也還不急,朕話先撂在這兒,泊熹回頭若是想明白了,盡可來找朕商議。」
實在是太了解女兒的心思了,又確定權泊熹並沒有喜歡的人,純乾帝覺著一切都是有轉圜的餘地的。強扭的瓜不甜,但該扭時還是得扭,只需在這力道上把握住分寸即可。
皇帝話說到這份兒上,泊熹也不能太拂他的臉子。
橫豎情形緩和許多,他便微微莞爾作揖道:「臣下與儀嘉帝姬相識數年,帝姬性子跋扈卻不失嬌憨,十分率真且討人喜歡。」誇了儀嘉幾句,繼而道:「蒙皇上厚愛,泊熹銘記於心,回頭定會仔細琢磨。」
「跋扈卻不失嬌憨,討人喜歡」?!這說的是儀嘉?
還「仔細琢磨」?和齡扭了扭自己的衣角,冷不丁一個人在那裡氣咻咻的,她真是白替他操心,指不定人家起先的推脫只是客套客套,心裡是一千一萬個願意娶儀嘉的,是她拎不清狀況幫倒忙險些兒攪了他們相識多年的美滿良緣。
和齡不高興再呆在裡頭聽下去了,她福了福身告退出去,回到明間裡等著泊熹,只待從他嘴裡問出關於哥哥隱瞞的那部分,自此就真的不再同他有牽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