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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齡哪裡有心思應對她,她被自己嚇得身上都要起雞皮疙瘩了,回頭望了一眼養心殿,只覺腿發軟,自己該不會被什麼髒東西纏上了吧?
這皇宮大院的,傳聞里多的是枉死的怨靈,或是身首異處連個全屍也沒有的,死了連黑白無常也不肯收,沒日沒夜在宮闈里飄蕩——!真恐怖,和這個比起來,剛兒在儀嘉帝姬那股恨恨的眼神下生出的不適感根本不值得一提。
安儂見和齡神思恍惚的便也沒興致搭理她了,正巧回去的半道兒上碰見幾個一道進宮的小姊妹,她就跟人家過去了,反正她們如今當的是閒散差事,也不用時刻在皇后跟前侍奉,並不用戰戰噤噤等候差遣。
和齡在這宮裡還沒交到朋友,不過她也不羨慕安儂,撫了撫胳膊,挺胸抬頭地往回走經過一處宮門,冷不丁瞅見旁邊一團黑影,她無意地掃過去一眼,卻愕住了。
泊熹就斜斜靠立在宮門上,那雙眼睛鉤子似的,準確地攀纏上她。
和齡唬了一大跳,心說眼下人來人往的,被人瞧見就玩兒完了,她牢記著哥哥的話,絕對不能理睬他。
總之此人不是個善茬兒,他盯上她,一準兒是有可不告人的秘密。
下定了決心,和齡把臉扭過去,腳下還大跨了一步,想快速走過去,假裝自己沒有注意到他。
「病好全了麼?」手腕子上驀然一緊,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拉住了,語調穩穩的,像是和風陣陣的日子坐在花間,雲卷與舒的寫意悠然。
和齡頭皮發麻,她拼命甩手,她覺得對他連「男女授受不清」這樣式的話都沒必要說了,他不會聽進去的。
「看來是好了。」
泊熹嘴角勾了勾,眼瞳深處籠著的霧靄盡數散去。他瞧得清楚她的抗拒,再說話語氣里很明顯多了一點不善,「沒看見是我麼,和齡跑什麼?」
不是他她還不跑呢!
和齡實在是怕被別人看到,只好暫時妥協地被他強拉進門裡。這是一處死角,閒時並不會有人注意到,是以相對而言是安全的。
縱然如此,和齡依然緊張,她繃著臉嚴肅地看著她,視線順著他的手落到他俊美無儔的臉容上。
「大人有什麼事麼,奴婢還要回去交差,實在不能多留。」她說話的時候不自覺移開了目光,眼睛在他身上轉了轉最後定在自己腳尖上,淡漠道:「無事麼?那奴婢就告退了。」
泊熹對著和齡就容易動氣,她這樣和他說話,鬧得他的心直往下墜,手下捏得她更緊了。
當真是氣極反笑,泊熹面上一時陰惻惻的,欺身靠近她,咬牙切齒的話裝了一肚子,幾乎都到喉口了,他卻忽然轉了語調,鬆了手,嗓音低醇,「…我只是擔心你,和齡瞧不出來麼。」
他溫潤的氣息拂在她面頰上,醺醺的,迅速薄薄染紅一層。
「那一日天氣下雨,你燒得迷糊,你以為是誰在照顧你?」他一點一點欺近她,聲音不疾不徐,「你倒好,病好了,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好像受了她給的委屈。
和齡萬沒料到素來強勢的泊熹會示弱,他要是兇巴巴對她說話還好,他一旦這樣柔聲細語的,她就招架不住了。
明眸忽閃兩下,仰臉看見他黑魆魆的眸子,那裡柔烈地映照著自己。
她心口一窒,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我只是,我是有事要忙,泊熹也,也很忙的,所以我… …我一開始,不對,我沒休息好,我真的不是那種轉臉就不認人人的人… …」
「我知道你不是。」
泊熹眼裡蘊起潺潺的笑意,和齡往後退了一點,她想起來,記憶里病著那時泊熹確實是在的,朦朧中,有一雙沁涼的手幫自己換巾櫛,一次又一次。他沒有說謊,這些確實是他為她做的。
「謝謝你… …」
和齡為難極了,哥哥的交待在這樣的情形下根本沒法兒落實,她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況且泊熹雖然有那麼多霸道和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他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到目前為止,他並沒有作出什麼天理不容的事。
泊熹揚了揚唇,「喔,和齡只肯口頭謝我麼。」
他說罷,抬起她耷拉著的,總是若有似無不願意看向自己的臉,指尖逐漸摩挲至殷紅飽滿的唇瓣上,揩了揩,語焉不詳道:「不曉得甜不甜… ...」
☆、江南纏
他略有些粗礪的指腹在她唇瓣上摩了摩,力道並不大,和齡卻覺得自己的嘴巴肯定被他給弄歪了。
今兒天氣好,天上結伴飛過幾隻不知名的黑翅鳥兒,鳥兒們打他們頭頂上空飛過去時「啪嗒啪嗒」扇著羽翅,順便發出了幾聲悅耳的長鳴。活像在瞧熱鬧。
和齡一面分神拿眼角餘光看鳥兒,一面不是很明白地聽見泊熹說什麼甜不甜的。她不傻,從小也不是像人家正經小姐那樣被「圈養」著長大的,什麼男人調戲女人的招數那是見得太多了。
有時候那些關外的粗漢子都是直接將人家姑娘往肩上一扛,若那姑娘性子野難降服,他們就直接上手,朝人家屁股瓣兒上拍,拍得「啪啪」直響,不老實也老實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那是在關外。
關外民風彪悍,中原人認為他們是不開化的野蠻人,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關外的姑娘跟這兒的又是南轅北轍兩個世界了,沒那麼多窮規矩,沒那多禮數,也不講究三貞九烈,所以即便出現霸王硬上弓的戲碼,那枉枉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