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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不對,自己搖了搖頭,「應該不是。安倩是早在你惹著儀嘉帝姬之前就死了落了井,現明擺著樊貴妃也不是能掐會算,能預料到之後的事!唉,和齡啊,你說你怎麼會惹著了最不該惹著的人物!我估摸著這事兒是我被你牽扯了,早知道就不同你同屋住了。」
安儂就嘴上那麼一說,話畢,她將和齡的襖裙褪下,又脫下她濕了的中衣,微側了身,將襖裙和中衣疊起來放在一邊。
她這一動,泊熹就看到了本被她遮住的和齡裸|著的後背,那片光緻緻的皮膚在昏暗的光線里卻能發出瑩潤如玉的光澤,肚兜粉色的系帶在纖巧的脖子上扎了個蝴蝶結,還未被安儂脫下來… …
泊熹萬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出來透口氣竟見到這樣的場景,不自覺看得痴了,勉強轉移開目光,身上卻發起熱來。
從眉骨上滾下一滴圓潤的水珠,「滴咚」一聲墜進水缸里。
☆、波心漾
卻說安儂給和齡換上寢衣後才發覺到她的不對勁兒,伸手摸摸她的臉,又把自己額頭貼了上去,然後「啊呀!」一聲。
她們從景仁宮回坤寧宮的時候安儂一直注意著自己的臉,又是下雨的天氣,她心思沒放在和齡身上,直到這會兒才意識到她不僅僅是發燒了,還燒得很兇險。
安儂畢竟在宮裡待的時候長了,她此刻也不見慌,本來就是,宮女也不是正經主子,胡打海摔慣了的,即便是現下發燒燒死了最後也不過一卷蓆子裹了送出宮去,再倒霉些的,被當作是傳染的病症那連養病的機會或許都沒有,直接就給人從宮裡趕出去了!
這可怎麼辦好?和齡這病似乎不能叫外人知曉。
安儂站起身摸了摸自己浮著錢嬤嬤手指印的臉,尋思起來,要是貿貿然告訴姑姑知道,那這事兒指定不過一會兒就傳進葫瓢兒公公耳朵里,公公一知道到那時候皇后娘娘就也知道了… …
她們得清楚自己的身份,目下是戴罪之身,能回來這裡等候皇后主子親自發落已經是憑空掉下來的福分了,不能因為和齡病了就不管不顧找人拿藥看醫,她不能被她拖累。
安儂自覺自己是盡到了應有的情分,在宮裡呆久了難免變得涼薄,有時候不是不想幫人,而是首先得考慮到自己。
她嘆了一聲,抱起床角的濕衣服對著昏迷著的和齡道:「我把衣裳拿回去,過會兒幫你洗了…至於你這病,且聽天由命吧。」
安儂說完,出了門卻是去取巾櫛去了,還是要回來幫和齡降降溫的,心裡想著自己再去托人煮碗紅糖薑茶來,她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屋子裡靜下來,泊熹聽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人了才從水裡站起來。
這下子渾身濕漉漉的換成了他,滴滴答答不住地落水,打理好的頭髮也耷拉下來,更別提身上的衣裳了,濕濕地粘在身上別提多難受。
他臉色就不大好了,烏雲罩頂一樣陰沉沉的。泊熹還從沒有如此刻這般狼狽過,他打落生下來就沒嘗試過躲進水缸里,這不符合他的身份,況且,還無意中看到了不該看到的… …
泊熹提了提因浸滿水而顯得沉重的袖襴,眸光複雜地望向躺在床上病懨懨的和齡。
不管前一刻有過什麼心思,現在他卻不想再看到她了。至少目前是這樣。
他往後窗走過去,幸而屋子裡不易留下水痕,否則叫人瞧見了總歸是要生疑的。
才要開窗,不妨那陣叫人厭煩至極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
泊熹不是個好脾氣,倘或不是看在這宮女待和齡還不錯的份兒上,他立時結果了她都是不眨眼睛的。
在煩躁心亂的情緒里,泊熹繞到了衣櫃的西側邊。這個位置自然沒有水缸來的穩妥,可他顧不得了,大不了殺人滅口,橫豎他是沒心情再遮掩的。
安儂抱著一盆清水進了屋,銅盆邊沿搭著一方棉白色的巾櫛,她把銅盆放在床前的盆架上,用水浸濕巾櫛,又擠了水疊成豆腐塊兒的形狀放到和齡額頭上。
和齡居然突的睜開了眼睛,那雙幽黑的瞳仁左右轉了轉,迷瞪瞪的,張嘴就嘟囔起來,「我當是誰呢,哎喲… …我現在跟在火焰山上跳舞似的,身上全燒起來了,把我給熱的…鐵扇公主還偏不肯借我師兄芭蕉扇,你說她可惡不可惡… …」
那你是八戒?
安儂壓根兒就沒聽清楚,倒是另一邊的泊熹聽得一字不差。
他揉了揉額角,無奈地隔著模糊的紗帳把視線投注到帳中面色雪白的人身上。
這是夢見什麼了——
他還以為她的夢中是她娘親以及兄長,也許…還有他,結果竟是《西遊記》麼,這般不著邊際。
安儂只聽見和齡的尾音,順著說了句「可惡極了」,還以為和齡講的是樊貴妃,她有心跟她一起罵上幾句,只是眼下條件不允許,隔牆有耳,雖說是在坤寧宮,到底也該注意些,禍事一般都是自口出。
「我去瞧瞧薑茶好了沒有。」
安儂就這麼走了出去,連門都沒關,和齡痴呆呆盯著那扇門,外頭的雨夾著風吹在廊上,宮燈搖曳,大顆大顆的雨珠子無休無止地從天幕上往下墜,好似執意要將這整個皇宮淹沒。
看了一會兒,見安儂還不曾回來,和齡就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那塊冷帕子居然穩穩地黏在了她的額頭上,她轉著身子打量這間新屋子也沒能使巾櫛掉下來,倒顯得她整個人滑稽的很,像個戲裡的丑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