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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看不清,看完了卻能興致盎然與左右交頭接耳,十分熱鬧。
和齡把臉往他胸前埋,連耳朵尖尖都是紅的,花白的頸項暴露在他視線里,像極一塊誘人品嘗的糕點。
泊熹面沉如水,匆忙調開了目光。
☆、意朦朧
和齡把臉露出來看他,只能看到泊熹弧線優美的下巴,他意識到她的視線並不躲閃,頓了下,垂眸看著她,不容置喙地道:「過些日子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這不能夠,我不要回去!」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發現他嫌吵地皺了眉,她很快就「小鳥依人」地縮了回去,小聲道:「我又不是來玩兒的,我有正經事要做呢。」
泊熹沒有說話,他作出的決定,除非他自己反悔,否則她必須離開京師。
馬車就在前頭,周圍立著十來個穿青衣錦繡服的錦衣衛,看到指揮使大人過來了,手裡還抱了個女人…?儘管他們是半低著頭的,此時視線卻禁不住向上打量。
泊熹顯然也沒有抱人的經驗,他抱著和齡像抱著一塊木頭似的,把她放到馬車上,他自己轉身坐到前頭的白馬上,身後人撩著帘子望著他,眼睛亮晶晶的,有一絲顯而易見的竊喜藏在裡頭,「泊熹是帶我回家麼?」
他緊抿著唇角,「嗯」了一聲。心情又不愉快起來。
泊熹一直在生自己的氣,他在感情上是遲鈍的,然而一而再再而三感受到自己對和齡的與眾不同,這實在叫他無法應對。
他從沒有打算在這一生喜歡上什麼人,感情的羈絆只會把人拖垮,他不需要。但是今兒他突然收到了祁欽使人傳來的口信,告訴他他在酒肆里。
他的意思他明白,橫豎是這廝盯上了和齡,要拿她試他,不定還有更深的心思在裡頭。他都知道的,心裡邊不屑,卻還是撇下公務趕來和齡所在的酒肆。
果然一進門便瞧見了他來時路上想像中的場景,祁欽抓著和齡的手向他的方向拖拽。男人這樣做的意圖不言而喻,想到這裡泊熹心頭又竄起一團火,幸而他最終去了,若是再晚一點,或者他壓根兒不予理睬,還不知會是怎樣不堪入目的畫面。
和齡不知道泊熹所思所想,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送她回邊關去。她坐回車廂里,這才想到了自己被捏得發紅的手腕子,邊揉邊凝神計劃著。
至少她如今可以跟泊熹回家了,她迷糊地想著,不知道他家是怎麼樣的?洗澡的時候需不需要侍女在邊上服侍的?如果需要的話… …那麼這個辛苦的工作還是交給她吧。
馬車停在指揮使府正門首,泊熹翻身下馬後便站在馬車前等著和齡自己下來,然而左等右等不見她出現,他的耐性就被徹底耗光了。
骨節分明的手指掀開團花紋簾,泊熹傾身朝裡頭看,車廂里光線昏昧,和齡歪著腦袋,靠在車壁的引枕上正睡得黑甜。
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他在她臉上拍了幾下,皺眉道:「瞧著挺機靈,怎麼一點防人之心也沒有。睡得這樣沉,就不怕我是歹人麼,把你賣了你能知道麼。」
低沉動聽的嗓音落下好一時車廂里也沒有動靜,泊熹唇角不期然噙上一抹笑,這笑只曇花一現,他伸出食指在那兩片色澤美好的唇瓣上描繪,帶著涼意的指尖順著她下頷的弧度自然而然地滑下去,停在鬆弛的領口上。
他眼神漸而深幽,凝著她脖頸間膩白一片的皮膚,手上卻將她鬆散開的領口向上拉了拉。
和齡悠悠轉醒,一睜眼就看到了泊熹那張淡漠的臉,然而仿佛有哪裡不同。她正要說話,泊熹卻先一步道:「醒了就下去吧。」說著就掀開車簾下去了。
和齡對著他的背影偷偷撇嘴,她伸了個懶腰,稍稍理了理頭髮便跟著下去。
一下去就瞧見了一排高高累疊的石階,石階前蹲坐著兩隻威風凜凜的石獅子,圓溜溜銅鈴一般的眼睛,看人的神情似乎很不屑,和它們主人是一樣的,和齡皺了皺鼻子。
泊熹在幾步開外回身尋她,收到他不滿的視線她忙提著裙子趕上去。她睡覺睡得頭髮鬆散,像個不修邊幅的野丫頭,跑到他身畔虛頭八腦地笑,由衷讚嘆道:「這府邸真是不錯,中原果真什麼都是好的,連吃的花樣兒也叫人目不暇接,人傑地靈,山好水好人更好。」
「是麼?」他無意義地應她一句,神色里露出幾分懶散。
這裡再好,天下卻不再屬於他們聞人氏。
當今皇上昏庸無道,有什麼資格坐擁江山?這錦繡無邊萬里山河,他遲早從姬姓手中收回來——
「是呀!」和齡笑呵呵的,存了暫時留在府里的意思,便不能再叫他的名字了,顯得不尊重,便道:「不過還是大人您最好了,好山好水也比不過您一個手指頭。」
這馬屁聽著還是很順耳的,一朵笑花在他唇角綻開來,泊熹抬手把和齡耳際散亂的碎發攏到耳後,「怎的改口喚我『大人』了?原來你還是曉得規矩的麼。」
和齡摸了摸耳朵,臉上呆傻傻的,泊熹這輕聲慢語的聲調兒,連站在車前的錦衣衛們都頗為吃驚地說不出話來,大人笑了啊,笑得三月春風拂柳一般,猶帶著一縷若有似無的春意… …平日死氣沉沉的人怎麼突然就有了這樣的改變,這莫非就是愛情的力量?
和齡在眾多意味不明的視線里打了個顫,狐疑地拽了拽泊熹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