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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子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難堪,但很快他就馨馨然笑起來,解釋道:「我就是看帝姬和從前有些不同了,具體卻說不上來。」
安儂心說那是,活生生的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例子,今非昔比了,能一樣麼,自己要是立馬變成帝姬那也能不同。她不再和小福子閒磕牙,手一揮領著宮女們上前服侍去了。
木製的牙刷亦準備妥當,安儂是貼身宮婢,她往牙刷上倒了細鹽,領著眾人對和齡福了福,請她過來刷牙淨面。
宮婢們一通忙活,和齡沒什麼話,似乎有心事。
一時洗漱既畢,她抬起雙臂,安儂便在帝姬淺粉交領中衣上套上一件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下頭系一條月白鶴紋雙膝襴馬面裙,又將金崐點珠桃花簪插入她髮髻之中,更有花鈿之物,跟著就是戴梅花垂珠的耳環,金鑲九龍戲珠的鐲子… …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和齡原先就是小美人胚子,這麼一打扮起來連安儂都看呆了,別提後頭那些初次見到淳則帝姬的宮女們了。
和齡拿梳蓖對著梳妝鏡抿了抿髮鬢尾部,女孩兒都愛俏,都喜歡穿漂亮衣裳戴金貴的首飾,她向著菱花銅鏡里的人笑了笑,裡頭的人亦露出笑靨來。
這算是和齡醒來後的第一個笑容了,不過雖然打扮得似模似樣,她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頭。
安儂從小宮女手上接過藥箱要給和齡昨兒滴血認親割傷的手指塗藥,和齡終於找著機會,她把手放在膝襴上,轉頭道:「都出去吧,留安儂一個人在裡頭就成。」
她不能叫底下人以為她性子壞,也不能叫人覺著她太過好矇騙,所以說話時很自然地就多出幾分素日絕不會有的氣勢。宮人們諾諾稱是,倒退著卻行出去,小福子走得最慢,臨了又回頭看了一眼,面上若有所思。
人都出去了,和齡擺的架子就少了許多,安儂也瞧出來她是有話要同自己說,因此一邊為和齡塗抹藥膏,一邊靜候著她開口。
和齡道:「你還記得之前同我說過的宮廷秘辛麼… …」她想了想,續道:「就是景仁宮的安倩落井裡死的那段時間。」
「是,奴婢記得。」安儂手上不停,給和齡纏完了輕薄的一層紗布,突然明白過來。一抬頭,果然看見了帝姬眸中隱隱的失落神情。
「如此說來,我便是當初那一對兒雙生子之一麼,」她並不是疑問的口吻,反倒很是篤定,想來已經有了自己的見解,細長的手指在膝蓋楠木藥箱上輕輕點著,緩緩道:「我記得你告訴過我,皇上懷疑過是樊貴妃謀害了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良妃娘娘,是也不是?」
安儂心中一跳,立即在伏地跪了下去,急道:「奴婢是無心之言,並不敢挑撥帝姬和貴妃娘娘的關係!」
和齡蹙著眉頭,也不叫她起,只道:「你這樣就不對了,咱們相處過,我發燒時你照顧過我,我這人恩怨分明,你是個好的,我便念著你的恩情。現下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既然將別人支出去了單留你一個在裡頭,可見只信任你一個,安儂,你莫非沒瞧不出來麼?」
安儂心神不定,妄談皇室秘辛是死罪,那時候的和齡同現下的和齡畢竟不同了。
她再三衡量,心中瞭然和齡的意思,最終直起身回道:「奴婢知道的也不詳盡,無非是宮中老人們那裡聽來的細碎話頭子,我又拼湊出個故事來。但皇后娘娘那時候卻是真的大鬧到皇上跟前去了,言之鑿鑿當年是樊貴妃娘娘暗害了良妃娘娘,奴婢想著,這件事沒準兒就是真的… …」
和齡垂下眼瞼,是了,她也是這樣認為的。
端看樊貴妃在得知自己就是淳則後的樣子,一點熱乎勁兒都不見,這哪裡是一個親姨媽該有的態度?
再有就是哥哥了。
和齡煩惱地抓了抓額頭,雙生子雙生子,這說的是她和哥哥沒錯了。她知道自己是失憶了才流落在外,而哥哥卻是處心積慮混在東廠里,他的那個不能開口的仇人,難道真是她?
和齡心裡有了答案,但也不敢僅憑自己的揣測妄斷,終究一切都要等見到哥哥之後才能弄清楚。這一回她必須刨根問底,那麼大的仇恨包袱不能叫哥哥一個人擔負。
她過去不知道是一回事,現在知道了就坐不住了。心想著昨晚泊熹的話還說完,他應該是知道些內情的,一時見不到哥哥的話就只能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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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齡見到蕭皇后的時候她正應付完來請安的宮妃們,皇后面色紅潤,一瞧就是心情好。
看見和齡也透出幾許歡喜,拉著她的手同她說了些新安排的住處事宜,又叫和齡去看看她父皇,「… …父女倆多年不見,感情不及別個皇子帝姬深厚也是人之常情,等處著處著時日久了就不會生疏了。」
和齡道是,耳畔的墜子輕輕搖晃,折出一道兒白亮的光暈投射在她面頰上,皇后看著這張年輕嬌嫩得好似花蕊一般的面容,不期然琢磨起了她的婚事。
淳則帝姬年紀輕,一旦利用的好,籠絡住了,就會成為自己的助力。
人一旦有了算計,眼睛裡的光彩就不真實起來,和齡看出了皇后的出神,不免虛與委蛇一陣說了會兒話,後才告退而出。
仿佛一下子換了身份後要動腦筋的事情也變得多了起來,她不是不愛動腦子,她是怕自己腦子不好使,很多事情都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