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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事兒不會就這麼結束吧,儀嘉帝姬恐怕還會再報復回來,這樣惡劣的循環,安儂想著想著就為和齡感到擔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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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儂的擔憂不是多餘的,果然,儀嘉帝姬這一回不直接找和齡算帳了,她大約是意識到自己不是淳則帝姬的對手,思之又思,最後直接就哭哭啼啼來在養心殿皇上跟前告狀了。
儀嘉帝姬抹著滿臉的眼淚水兒到得西暖閣時泊熹正在裡頭向純乾帝匯報調查的安倩那案子進展,話才說到一半呢,不妨儀嘉帝姬甩著帕子進來了,柑公公攔也攔不住。
皇帝在做正事,見女兒如此不免沉下臉,抬手制止了下首權泊熹的聲音,對儀嘉道:「你來做什麼,沒瞧見朕在處理公事?越長大越不曉得規矩!」
儀嘉帝姬縱然打小兒就深受皇帝寵愛,卻也沒少挨罵,此刻她只看了長身玉立於高几旁面色泊淡的泊熹一眼,很快就收回視線,向首座上皇帝哭訴了一番和齡的「罪行」。她自然是要添油加醋一番的,仿佛不多說點什麼就不能引起父皇的重視似的。
這屬於惡人先告狀,兩方有了矛盾,先一個人說的總歸能叫人印象深刻,皇帝聽了也感到震驚,眉間深深地皺起了幾道褶子,「淳則打你?!她竟會打你?還有什麼…耗子腦兒?」
簡直聞所未聞。
倘若淳則果真是這樣,那這倒仿佛真如同太后所說,這丫頭是常年在外養壞了性情。
泊熹在邊兒上聽得仔細,他略抬眸望向首座上的皇帝,見皇帝分明是有了動怒的跡象。他適才已將安倩的案子解釋得差不離,把和齡摘出去了,可現下儀嘉帝姬這麼一鬧,和齡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卻會產生偏差。
帝王家薄情,一個多年在外的女兒,如何比得上見天兒自己眼皮子底下心肝寶貝寵大的眼珠子?
想著,泊熹在寬袖中的手摩挲著拇指上的羊脂玉戒指,倒不曉得皇帝待怎樣解決。他今兒除了要回稟安倩的案子,此外,還有六皇子的下落要回稟,目下這是無端被打攪了。
儀嘉帝姬使得一手的苦情計,在自己父皇膝下跪著哭得聲淚俱下好不可憐,純乾帝見不得女兒哭成個淚人兒,不禁嘴角下撇,冷聲向外吩咐道:「來人,去把淳則帝姬叫來。」
和齡初生牛犢不怕虎,她來之前已經猜測到一些了,只是她高看了儀嘉的為人,壓根兒沒想過有人說話喜歡省去於自己不利的部分,反倒將錯處皆推在他人一身。
皇帝不悅,整個兒西暖閣里便氣氛低沉。
和齡提著裙角進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泊熹,可他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和齡抿抿唇,對著正中寶座上著龍袍的純乾帝跪拜下去,「給皇上請安。」
純乾帝沒讓和齡起身。他略一尋思,也知道這種時候不能偏聽偏信,便放緩了音色問道:「阿淳可曾打過儀嘉巴掌?打了兩下。」
跪在下首的和齡挺直了背脊,她看著儀嘉伏在皇上膝頭不住抽動的肩膀,視線向上移動,落在這個自稱會照顧自己的所謂父親臉上。
現下這情形,純乾帝面容上早沒了初見她時的滿心喜悅。
即便不曾開口,和齡卻輕易看出父親此時正站在儀嘉的角度看她,為她而怪罪她。
有點失落。
她沒有過去的記憶,在她眼中「父皇」也不過是個冷冰冰不真切的詞語。身處這樣的環境,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和齡安慰自己他們才是父女才是一家人,而她是半路來的,融入不進去也實屬該當。
和齡都不願意解釋,雙眸微垂,道:「回皇上話,是女兒打的。」
「那耗子———?」
純乾帝話沒說完和齡就接了口,負氣似的,「也是我做的。」
皇帝的臉色是真的不好看了,倒不是為的和齡回答的那些話,孩子們的小吵小鬧他不會放在心上,最多安撫一個教育一個便了,可瞧著小女兒這樣子,怎麼倒好像是對自己不滿。
他走下去站定在和齡跟前,她跪著,兩眼卻只看著地面上鋪的地毯的花紋。皇帝斷言道:「你對朕不滿,為何?」
和齡閉了閉眼睛,她不記得父親不記得母親。徳叔過世後,世上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就沒了。一路長大的艱辛里只有自己,她甚至不曾奢望過親情,直到從掌柜的口中獲悉了自己還有個哥哥,和齡記得當時自己的心情開心到無以復加的程度… …
如今擁有的越來越多,卻沒有獲得想像中的快樂。這個父親也像極一時心血來潮寵她幾日,他心裡未必真把她看重。
正要回話,純乾帝卻突兀地道:「你在怨朕,怨朕這些年不曾派人尋你們,是也不是?」
和齡抬頭看他一眼,她確實在心裡這麼想過,並且她想的不止這些。樊貴妃謀害親妹卻逍遙法外,這麼些年在面前男人的庇護下活得逍遙自在,而她的母親卻在韶華時躺進了冷冰冰的棺材,哥哥也為了給母親報仇吃了很多苦。
這一切,眼前這個自命不凡的天子卻一無所知。
和齡抬眸道:「女兒不敢。」
純乾帝突而冷笑一聲,「你不敢,朕看你敢的很!」
他一生最不能提及的便是良妃之死和緊隨而至的一雙兒女失蹤。現在雖說是尋回了失憶的女兒,他心中卻留有疙瘩,總覺得女兒在怪自己。
一邊儀嘉帝姬藏下自己的得意,擦著眼睛道:「父皇也別怪妹妹了,阿淳妹妹年紀畢竟小些,曲解了您她也不是刻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