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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嘉帝姬咬碎一口銀牙,她和在場大多數人一樣吃不准皇上這時候問出這樣的結局來意欲何為,怎的像是要修改婚旨似的?!君無戲言是說的假的麼,怎麼能這樣?
畢竟只是猜測,儀嘉心裡有想法也不敢貿然說出來,她害怕父皇本來沒這個想法反而被自己給提醒了。心裡更是傷心難過,枉她一片真心愛慕於權泊熹,他卻喜歡那個宮外回來的野丫頭,越想越氣,最後索性眼不見為淨,告退後快步離去了。
「行了,你們都先告退罷,」皇帝撫額,皺著眉用力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今兒的事在場的都不可傳出去,朕自有定奪。」
皇帝說自有定奪,這是含糊地表示賜婚的事不是沒的商量,和齡是個簡單的人,又是在父親跟前,她也不掩飾自己的高興,一下子就躥了過去,「父皇,阿淳幫你捏肩成不成,捏肩可是我的絕活兒!」
她跟著回去也是想提醒父皇不要再食用密果兒送去的湯藥了,吃多了必定於龍體不利,密果兒方面…有很多還需要向泊熹確認。
希望她的推斷都是錯誤的。
一行人便漸行漸遠,後方泊熹跪在原地,直到皇帝的儀仗一星半點都瞧不見了他才施施然站起身。期間和齡回頭朝他望了好幾眼,她俏皮的模樣仿佛還在眼前,秋日的楓葉旋轉下落,空氣里漾滿桂花的甜香,想著和齡的明媚的眸子,泊熹忽而就笑了。
他撣了撣衣袍上的灰塵,正要離開,不遠處竹林里卻有一人緩緩走來。
「… …原以為似權大人這般的人物,必是冷血無情的。今兒個我才知曉,原來大人您竟是個多情種子。」
密果兒身著曳撒形制蟒袍,腰系鸞帶,這麼一穿起來整個人都和往日瞧著不同了,覷著左右無人,他說起話來毫無忌諱,邊向駐足的權泊熹走近邊哼哼似的笑著道:「遭了您的算計,果兒現如今是退無可退,只好唯大人馬首是瞻了。」
泊熹側首看了他一眼,略挑著唇,聲音里毫無半點起伏,「你倘若做得好,我自然不會虧待於你。」
「這個奴婢心裡有數,」密果兒把聲音放輕了一些,他可不是閒著沒事才繞路回到這裡找權泊熹閒聊的,因覷著對面人臉色道:「果兒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
泊熹不是愛聽人囉嗦兜圈子的人,他將手背在身後,不耐道:「有話只管說便是。」
密 果兒得了准許,神色瞬間莊重起來,開口道:「按照您的指令,奴婢將那小香囊放置於皇上御案不起眼的一角已有許多日了,可昨夜我去看時小香囊卻不翼而飛。直 到今晨我才從我師傅嘴裡問出來,原來是昨兒個淳則帝姬將香囊取走了,非但如此,帝姬還向奴婢師傅掃聽我近來情況———您不覺得這其中大有文章麼?」
泊熹的臉色早在他說到和齡時就變了,他神色不明的目光籠罩住密果兒,「你說,帝姬將香囊取走了?」
「是!」 密果兒咬了咬牙,繼續道:「除了香囊,帝姬看奴婢的表情也古里古怪的,特別是她接過那碗藥時,」他腿肚子猛地一抽,「大人,您說淳則帝姬是不是懷疑上奴婢 了?按說她不會知道香囊和湯藥之間的聯繫才是,怎麼偏偏…?奴婢不會瞧錯,帝姬年輕臉上藏不住事,她的掩飾火候不夠,奴婢瞧得出來,她確實是疑心上奴婢 了!大人,為今之計當如何是好!」
密果兒只要一想要自己被發現了就不能淡定了,他自己年紀也不大,心眼子有,只是未必有足夠的閱歷作為支撐,遇事難免慌亂。
泊熹卻不同了,他抬手攏了攏寬袖,眸子裡倒映著一樹桂花,眼角微眯著道:「如你所言,帝姬疑心的是你,卻不是我。你為何要向我討主意。」
「大 人!您莫非要效仿壁虎斷尾麼?」密果兒咬著牙,他素來知道權泊熹的狠戾之處,唯恐自己被當作墊背的推下萬丈深淵,一時慌不擇言道:「奴婢自問從未違背您的 意思,您的吩咐奴婢可有過半句推辭?!要知道,狗急了還跳牆,大人倘或不留情面,那奴婢的嘴巴怕就要在別人跟前不小心說出些您不愛聽的了!」
泊熹挑眉看著他,語音里不見任何情緒,愜然道:「我很好奇,究竟什麼是我不愛聽的。」
密果兒的腦海中浮起自己在初初升任東廠督主時在萬鶴樓書架的暗格里發現的東西,那是一張黃褐色的紙,似古墓里暈照出的古老顏色,上頭的墨跡卻極新,墨香沉重。
他那時細看,驚喜地發現手中拿著的竟然是調查權泊熹來歷的密件。
萬鶴樓在死前最後的時間終於調查出了錦衣衛指揮使權泊熹那不為外人所知的身份,他的真實身份輕易便可摧毀他。
奇怪的是,萬鶴樓分明拿捏住了權泊熹的秘密,他為什麼不公布出來呢?密果兒就此產生過諸多揣測,最終他認為當時萬鶴樓是想將己所掌握的秘密最大限度地利用,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還未來得及走到那一步,直接就叫淳則帝姬一句話給送進詔獄裡去了。
所以當你掌握了別人的秘密時,能用則用,一味藏著掖著只怕到最後連施展的機會都沒有了。
密果兒是真真正正的小人,他嘿然一笑,「大人,您真以為沒人曉得您處心積慮接近兩位帝姬的緣由?」
「哦不,再叫您大人委實不大合適,」密果兒的表情十分誇張,用眉飛色舞來形容也不誇張,「您卻哪裡是普通的大人?您可是前朝聞人氏遺孤,身份尊貴的皇太孫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