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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了太多淳則聽不懂的話,緊接著,淳則看見姨媽托著一隻碗往母妃嘴裡灌,她聽見急促的「嗚嗚嗚」的聲音,往外走出一點,這才注意到了站在母妃和姨媽旁邊的萬公公。
萬公公平日瞧著很和善,這會兒的臉容卻叫人心驚,他的行為更叫她不解。淳則鼓起了腮幫子,他做什麼要反剪住母妃的手呢?姨媽又在讓母妃喝什麼湯藥?他們沒看到她不想喝麼?
她想走出去告訴姨媽母妃不喜歡喝她讓她喝的湯藥,就像她發燒生病了皇爹爹餵她吃的苦藥她就一點都不喜歡。
小淳則帝姬剛探出半截身子,那邊良妃卻從床上緩緩倒了下去,她睜著眼睛歪在床榻前,手腕墜地時腕上的手鐲在光可鑑人的磚上敲出清脆的聲響,伴著這聲響,層層簾蔓里的小人兒渾身一驚。
手鐲碎成了三段,良妃還未曾死透,她看見女兒立在不遠處,心中驚惶不止,想要提醒她離開,想要喊人進來,可是眼皮好重啊,她努力地瞪大眼睛看著女兒,視野卻越發不清晰,直到濃墨一般的黑暗完全吞噬了簾蔓里小小的身影,她什麼也看不見了… …
萬鶴樓彼時還沒坐上東廠督主的位置,他對樊氏是言聽計從的,正是從開始就陪著樊貴妃,見過她最低谷的時候,也見識過她的六親不認,後來一朝樊貴妃得勢,他又得她足夠的信任,才有了飛黃騰達的機會。
見良妃咽氣了,樊貴妃強忍住自己心裡一股說不上是激動還是懼怕的情緒,她命萬鶴樓將良妃嘴角的藥漬擦乾淨,再將她放到床上。
這不是一朝一夕的計劃,幾乎是預謀一段時日了。良妃這突如其來的死亡,哪怕御醫瞧了也不能說出確切的死因,準確而言,她並不是被那一碗無色無味的湯藥藥死的。
樊貴妃從良妃腰上解下一隻小香囊,她詭異地笑了笑,叫萬鶴樓收起來。是良妃腰間的香囊,配上那一碗藥共同的效用促成了她的香消玉殞,這樣害人的手法著實的高明,只是施害人必須與被害人有一定的熟悉程度,否則被害人並不見得會在接受香囊後佩戴在身上。
良妃既亡,樊貴妃不敢停留,她匆匆帶著萬鶴樓向外行去,神色有些得逞後的神經質,壓根兒不會注意到簾蔓後淳則帝姬。
她沒注意到,不見得萬鶴樓同她一樣。
淳則帝姬人小卻不傻,短短的時間裡母妃就睡著了似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了,分明適才還在與姨媽說話兒,她有種想哭的感覺,皺著小臉,手上不知不覺鬆開了,那藤球落地一墜。
咚———
骨碌碌———
不偏不倚,滾到了停下步子掃視室內的萬鶴樓腳後跟上。皂色的靴子微微轉了轉,朝向簾蔓後淳則所在的方向,而她正盯著球,黑漆漆的眸子順著他的腳後跟停在了萬鶴樓略顯詫異的臉上。
樊貴妃早已經出去了,萬鶴樓向帝姬的方向一步步逼近,閃電的光影里他的面龐時明時暗,寒氣森森,簾蔓後小小的身影一步步後退,大大的眸中滿是驚懼,仿佛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害怕… …
「阿淳?害怕打雷麼?」顧盼朝身為一個哥哥還是很疼妹妹的,他壓住心裡急切想要追問她想起什麼來的話,右手一下又一下輕撫她的背脊,耐心地哄著道:「雨很快就會停的,來,我們先把藥吃了?回頭阿淳想起什麼來再慢慢地告訴哥哥。別怕,不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陪著你。」
背上溫軟的溫度穿透薄薄的中衣透進和齡身體裡,她兩手摟住他的脖子搖搖頭,心裡稍稍感到安定,將零碎的記憶拼湊整得差不多了,得出的結論是樊貴妃給母親吃了致死的湯藥,只是不知當年的御醫為什麼沒有瞧出來?難道被收買了,抑或那碗藥有什麼詭秘之處?
和齡想得頭腦發脹,本就不十分清晰的思緒一忽兒間混亂起來,嘴巴里發出的聲音瓮聲瓮氣的,「哥哥,我不想吃藥,我都好了。」
他半強迫地抬起她的臉,把臉抵在她額頭上感受了下,眼眸子眯了眯,「燙成這樣叫好了?都能煮雞蛋了!」直接就拿過了藥碗一勺一勺迫著她喝下去,今兒的藥仿似格外苦,喝得和齡直吐舌頭。
餵完了藥,和齡的眼皮開始往下耷拉,她在病中,思維混亂,怕自己說出的話前言不搭後語,便預備等清醒了再把自己想起來的告訴給哥哥。
「我睡一會兒,」和齡自己給自己拉被子,她把錦被拉到了脖子下,下巴抵在上面,只露出一張虛弱蒼白的小臉,「哥哥,等我睡醒了我就把想起來的仔細告訴你,有些地方我還要再想想… …」
「這個卻不急,」他颳了刮她的鼻子,笑得很是溫柔,「眼下對哥哥而言,最重要的是你。」
盼朝萬分慶幸自己的及時趕到,他不敢想像要是自己那會兒來晚一點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妹妹還能這麼快醒過來麼,現在是似乎因禍得福想起了過去的事,可要是她沒這麼快醒過來呢,他又能怎麼辦。
「哥哥… …」和齡拉了拉盼朝的袖子,睡意染上她的面頰,她卻強撐著看住了他的衣裳,「都濕了啊,你這麼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顧自己,快回去換了吧,我這裡有安儂照顧的,再說了,哥哥在這兒也不安全。」
她忽然想起什麼來,才剛哥哥來的時候那麼不避忌人,現下究竟是以什麼身份堂而皇之在這裡的?難道他的身份已經被泊熹透露出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