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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詩斕只好拉著趙江氏,說:「娘,天氣不好,咱們快去快回吧。」
最好別碰到烏雪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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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雪昭也是清早起來,換了身淡色的衣裳,和烏旭海一起坐馬車去京郊,為母親上墳。
車外下著雨。
烏旭海沒騎馬,和烏雪昭同坐一輛馬車。
父女同乘,烏旭海手裡握著□□經,烏雪昭閉目養神。
兩人無話可說。
道路坎坷,車輛顛簸。
烏雪昭差點磕到腦袋,睜開了眼。
烏旭海也坐不穩,索性合上了書。
冬雨紛紛。
父女倆還是聊了起來。
烏旭海說起了往年,他和江若貞的事:「……你母親嫁給我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我總記得她剛進門的時候,眉眼有些固執。」笑了笑,看著烏雪昭的眉眼道:「和你我不一樣。你還是像爹,不像你母親。」
烏雪昭也回憶起了江若貞。
但她實在不太記得些什麼,腦海中,只有些零星的畫面,多是母親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日子,她的臉色那麼的蒼白,眼神透亮,抱著她,輕拍她的脊背,跟她說著什麼。
說了什麼,她記不清了,大約就是手札上所寫的內容。
母親留下來的手札,倒並沒有詳寫她在江家經歷了什麼。
但烏雪昭自己能拼湊出來母親人生的輪廓。
一個養女,當江家親生女兒回來後,要了養女與趙家的婚事,養女也只能拱手相讓。
權衡之後嫁給她父親。
母親以為父親年少中舉,必然前途坦蕩,想讓父親上進,期盼能看到烏家門楣與江家比肩一日。
可惜,她父親並不是這樣的人。
比起仕途高升,父親更喜歡琴棋書畫。
母親應該很失望,所以在手札跟她上說,男子靠不住,任何人都靠不住。
人只能靠自己。
——雪昭,別依賴任何人,包括你的丈夫。
烏雪昭倒沒想過靠誰,也沒感受過那種失望。
但母女連心。
她能感覺到母親的痛苦。
後來,母親越來越痛苦。
母親以為,讓出婚事,已是唯一的傷心事,沒想到,江家能忍心她讓掉婚事,自然也忍心她讓掉別的。
中間細節,母親沒有事無巨細的寫下來,烏雪昭知道的就不太清楚。
母親只是告訴她,要能夠接受,任何人給的背叛和傷害。
包括親人。
江若貞寫的克制。
她沒告訴烏雪昭,有些道理,她快死前才想明白。
有些事,她到油盡燈枯才知道放下。
她期望她女兒,比她早些活明白,活通透。
烏雪昭的性子倒是合了江若貞的期望,淡泊少欲。
只是她偶爾也會拿著手札,暗暗問母親——您走之前,真的都放下了嗎?
馬車徐徐前行。
烏旭海已經不看道經了,也在閉目,唇邊卻念念有詞。
約莫又是在念道經。
烏雪昭想和烏旭海說的話,也就沒說出口。
她偏開頭,透過車簾看外面淅淅瀝瀝的雨。
心說,她其實還是像母親。
到了山腳下,父女倆一起撐傘上去為江若貞掃墓。
剛到墳前,就看到了趙詩斕母女。
趙詩斕臉色微變。
趙江氏笑了一下,遠遠地就道:「巧了。」
烏旭海愣了一下,想迴避女眷。
趙詩斕拉著趙江氏走過去,打算走,福身了說:「姨父,雪昭妹妹,我們已經祭奠完姨母,先回去了。」
烏旭海點了點頭。
烏雪昭回了趙詩斕一禮,在她們擦肩而過時,淡聲道:「雨天路滑,姨母和表姐以後還是別來了。有心哪裡都能祭奠。」
趙江氏心裡不快。
江若貞雖是養女,她的名字,好歹也是上了江家族譜,她們倆便是姐妹。姐姐忌日,她來祭拜,一個小輩還要來教訓?
趙詩斕及時拉了母親一把,回了烏雪昭一聲:「好。」
見烏雪昭手凍得蒼白,解下自己的披風,穿在烏雪昭身上,溫聲道:「雪昭妹妹,天氣涼,注意身子。」
女兒這麼一打斷,趙江氏倒不好發作了。
回去的路上,才在馬車裡道:「我要早知道她母親心眼比針尖還小,也就不會……她母親鬱鬱而終,我也心有愧疚,阿彌陀佛,難道我誠心想贖罪都不成了?」
趙詩斕嘆氣,溫柔地道:「娘,那您就不該今日來祭奠。」
往年她都去,雖沒和烏雪昭碰到,但烏雪昭也沒說什麼。
這回母親要是不去,雪昭表妹也不至於開口趕人。
趙江氏臉一沉,母親去世後,二哥二嫂一家子也一直怨怪她,回京到現在見了她都沒好臉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現在連女兒都在怪她?
隔日。
烏家聽到消息,趙江氏斥重金為江若貞做了一場法事。
烏老夫人和荊氏聽到都覺可笑。
荊氏失語一陣子,才道:「弟妹是咱們家的人,趙江氏跑去做什麼法事?」
烏家隔年為家裡亡者做法事,若有關係好的本家族親,的確會出錢幫忙做法事,但……實在輪不到趙江氏。
何況江若貞病情加重,還有趙江氏的功勞。